衛重霄的腦子轟的一熱。
“你在想什麽?”他輕聲問。
凌潭聞聲轉過頭,幽深的一雙眸子看向他。
“在想我需要攢多久的錢才能租個新房子,從你這搬出去。”
他剛剛其實在看那個壞掉一角的胸針,拿著手裡用手指反覆摩挲。看著看著突然就感慨萬千。
這個胸針,是高中的時候他哥哥送給他的。而現在凌淵離開他已經好幾年了。
凌潭到現在還清楚的記得,那天晚上凌淵將這個胸針交到他手裡,笑盈盈地告訴他:“你不是喜歡飛機嗎?這個給你。”
他那時候不過十幾歲,懷揣著一腔想飛上天的熱血,卻不被人理解。拿著這個小飛機,像是得到了屬於親人的認可。
存了這麽些年,也算是老物件兒了,不管走到哪,凌潭也一直把它帶在身邊,就像是帶了個護身的幸運符一樣,總覺得它能保佑他,給他帶來好運,誰知道一遭就這麽壞了。
他恍惚間覺得,就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樣,上天注定了要把他僅存的,得以回溯過去的東西帶走。
剛才屋門輕輕一響,他就意識到是衛重霄過來了。順手把那胸針塞進了旁邊的被子裡,神情平靜的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
“那對你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對吧?”衛重霄沒頭沒尾地問出一句。
“......”
“別騙我。”
凌潭在昏暗的燈光中定定地看著衛重霄那張輪廓分明的臉,良久淡漠的外殼終於破裂開來,溢出來的只有華美的微笑:
“不是。我說過了,不是什麽好東西,壞了也不打緊。花十來塊錢就可以再買一個了。”
衛重霄疑惑地挑起一邊眉毛:“所以這些東西在你眼裡的價值,就是用‘它值十塊錢’來衡量的?”
“可不是麽,”凌潭唇邊的笑意越來越深,“物質的力量是你不能忽視的。”
衛重霄定定地站在原地,目光炯炯:“那飛行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麽?”
凌潭一笑:“你最近好像特別喜歡問我這個問題。”
“你最近的態度也很陰晴不定。”
“我有嗎?”凌潭毫不在意,伸手拉開被角蓋在自己身上,“我冷落過你嗎?你哪次不是巴不得我少嘚嘚幾句,少跟你面前晃。”
“哦對,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飛行對我來說意味著年薪六十多萬的高品質裝X生活。”
那人把窗戶開的很大,夜風呼呼地湧進來,帶著些許寒意,直鑽進人骨髓深處,吹涼了剛剛還有些發燙的心頭。
衛重霄錯開視線:“窗戶開那麽大,還找感冒呢?”
凌潭沒理他,話鋒一轉:“你生日快到了吧?”
衛重霄不想搭理他,轉過身就要往屋外走。
“其實‘狼來了’講的那個放羊小男孩也挺可憐的,不是嗎?”凌潭平靜的聲線突然又從身後響起。
衛重霄站住了腳。
“那個小男孩兒,他的父母呢?當他第一次說了謊,村民們都恨恨地瞪他一眼就走了,為什麽沒有一個大人會告訴他‘這樣做是錯的’。他真的好孤單啊,但他是個壞孩子。壞孩子就一定是壞孩子嗎?又有誰願意救救壞孩子呢?”
衛重霄微微側過頭,看見那人在黑暗中發亮的一雙眼眸,就這樣站了許久,卻終未發一言,推開臥室門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生龍活虎的小樹終於要被衛向雲接回家了。臨走前,她死命拽著凌潭的手,叫著:“林哥哥林哥哥我下次還要來找你和舅舅玩!”
“好呀,”凌潭笑彎了眼,“我等著小樹。”
小樹這才松開他的手,蹦蹦跳跳到門口穿鞋去了。凌潭看著她眼帶笑意,走到餐桌前端起一杯咖啡,喝了一小口。
“林哥哥你不要走啦!你就一直一直跟我舅舅住在一起好嘛!我喜歡你們在一起!”
孟林小朋友一語驚人,“噗”的一聲,凌潭差點被一口咖啡嗆死,咳了半天才從這話的衝擊力裡擺脫出來。
“行了,該走了。”衛重霄牽起她的手,把玩命跟凌潭揮手的小樹一把抱起來,走進了電梯間。
衛向雲已經在樓下等著了,電梯門一開,她就被小樹撲了個滿懷。
“辛苦你了。”衛大姐被懷裡小孩糊了滿臉口水,十分勉強地偏過頭看著衛重霄說道。
“哪有。”
衛向雲抱著小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內個..你家..你跟..同居....是?”
她這樣遮遮掩掩的態度反而讓衛重霄覺得自己仿佛在家養了個小情人,他無奈扶額:“是同事,正好在我家借住幾天。”
“行吧,那我走了哈。”衛向雲滿臉寫著“我不相信”,但還是不甘地轉身走了。樓梯口久久回蕩著小樹“舅舅再見”的喊叫聲。
衛重霄看著那對鬧鬧騰騰的母女遠去,才回身按下電梯按鈕上樓。
凌潭已經慢慢悠悠地喝完那杯咖啡,望向開門進屋那個人:“有個孩子在的感覺真的不一樣,對嗎?”
“當然。”
衛重霄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只看到凌潭低下頭輕笑了一下,才各乾各的事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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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夏天的暴雨來的猛烈又毫無預兆,進了雨季下完雨也依然天氣悶熱。南郊機場飛行準備室裡,凌潭神色懨懨地接住何小之遞來的毛巾,在腦袋上稀裡糊塗一通亂擦,濕透的頭髮任性地豎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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