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難辭其咎(22)
幾乎是同一時刻,許詹也在想,他們已經分開了八十一天。
快三個月沒見,秦深似乎也消瘦了,他一身的西裝,高挑筆挺,卻又不那麼正式,也不知道是從哪個私人宴會下來。
說來丟臉,許詹有一瞬間幾乎想轉身就跑。
他不是個膽小怕事的人,也最討厭畏縮,可他看清路燈下秦深英俊深邃的臉,卻從背後泛起一陣戰慄。
三個月太短了。
他清楚地記得關於這個人的一切,約會的開心,一起跨年的煙火,落在唇角的吻,和最後離別時候的痛苦。
但他不能逃。
這是他的家,沒道理他像個膽小鬼一樣轉身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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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詹的眼睫眨了眨,他終於還是邁開了腳步,徑直從秦深和他的車旁走過。
他掏出門禁卡,刷卡,拉開門。
但在他走進門前,他聽見背後傳來一聲「許老師」。
啪一聲。
一隻修長有力的手臂穿過他身旁,重重將門合上了。
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下,後背抵住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他抬起頭,正對上秦深幽暗的眼睛,秦深比他高,肩膀也比他寬,完全把他困在了懷裡,兩個人離得很近,近得他幾乎能看清秦深 根可數的睫毛。
天邊的月亮已經出來了。
月光飄落下來,落在兩人之間,填滿了空蕩蕩的懷抱。
許詹不知道為什麼,心跳突然有些失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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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久沒見,看見我就一點想說的話也沒有嗎,”秦深說,“你從我旁邊走過,是想裝不認識我嗎?”
這話問得實在可笑。
許詹掃了一眼秦深的手臂,知道秦深的脾氣,也沒去浪費時間糾結兩人的姿勢。
“我應該想說什麼?”他反問,一眨不眨地看著秦深,“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你出現在哪裡是你的自由。”
他沒有擺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假裝他真的不認識秦深。
那太孩子氣了。
他遲疑了下,還是去推了下秦深的肩膀,“麻煩你讓一下,我得回家了。”
但他顯然沒推動,還被秦深攥住了手,攥得太緊了,甚至有些痛。
許詹終於有點惱火了。
他不虞地看著秦深,“你到底想幹什麼,秦先生,這樣拉拉扯扯未免難看了,你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多少在乎點面子。”
難看。
秦深琢磨著這兩個字,心裡也覺得自己可悲。
他不知道難看嗎?
昨天他跟朋友組的公司談下了一筆大單子,正是應該去開慶功宴的時候,但他沒有飛往加州,而是出現在了中國川市。
不只許詹一個人覺得那半年像一場夢,他也覺得。
但他到現在都不能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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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鬆了力氣,不再僅僅攥著許詹的手,可是下一秒,他卻像是歇下了滿身的疲憊,整個人都壓向了許詹。
許詹閃躲不及,被壓在了門上。
秦深的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手摟住了他的腰。
“我不想來的。”
他聽見秦深說。
「誰要來這裡,誰要見你,我應該在加州開慶功宴,滿世界都是合適我的人,我本來發誓要玩一輩子,就算變成老頭子,我也不會結婚。”
秦深閉了閉眼,他說著這樣的話,手卻悄無聲息地把許詹摟得更緊。
「可是我就是這麼沒出息,分手三個月了,我為什麼還沒忘記你?」
這三個月,他拒絕聽任何關於許詹的消息。
Aurora說想跟他談談,他也拒絕。
他陪Aurora出席宴會,縱容花邊小報報道他們虛假的感情。
他幼稚地希望許詹看到,最好看見了氣得要死,想起他就後悔。
但他卻又覺得,也許許詹根本不會在意。
現在好了,他連唯一能氣一氣許詹的籌碼都失去了。
他跟Aurora解除了婚約,他主動聯繫的新聞,消息傳得鋪天蓋地,尤其是在中國。
他想許詹後悔。
想要許詹寢食難安,鬱鬱不得紓解。
可到最後,先後悔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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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詹推拒的手突然頓住了。
但只是一會兒,他又更用力地推了秦深一下。
這次秦深讓開了一點,兩個人之間留下一點空隙,讓月光和著燈光照進來。
許詹看清了秦深的臉。
和剛才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不同,秦深緊緊地盯著他,睫毛濃密,黑色的眼睛甚至有點傷心,幾乎像下雨天被扔出了門的棄犬。
但秦深似乎又不願意承認,微微偏開了頭。
許詹心臟顫了一下。
荒唐。
他其實以為秦深是有什麼事情仍在耿耿於懷,又來找他對質。
又或者有東西遺留在他這裡,找他拿回。
但秦深卻來說,他沒忘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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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開什麼玩笑,」許詹聲音有些抖,不可置信地望著秦深,“你以為這是過家家嗎,你想分手就分手,想和好就和好?”
他還沒忘記跟秦深分手得多慘烈。
留在手腕上的紅痕,半個月才完全消失,而他心裡的瘡疤,則到現在也沒癒合。
他問秦深,“你跟未婚妻分手了對嗎,所以又想起我了,覺得還沒玩膩?”
秦深像被戳了痛處,臉色陡然一變。
「沒有什麼未婚妻,」他盯著許詹,一字一句,「在三個月以前,我跟她就分手了,說分手其實不合適,我跟Aurora就沒有在一起過,她是我的 朋友,訂婚只是因為她需要一場利益結合,我們一早就說好了早晚要解除婚約。”
他說到這裡,臉色又有點頹然。
這段話他本來應該三個月前就說出口,卻陰差陽錯拖延到了現在。
「在你聖誕節前送我去機場的那次,我就跟Aurora說了,我在中國遇見一個人,想跟他在一起。”
這是他第一次愛上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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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深看著許詹,眼眶慢慢暈開一點紅。
三個月沒見了,如今重逢,他不得不承認,他從來沒有一刻忘記許詹。
「我是恨你的,我真的很討厭被人當傻子一樣耍,你一邊跟我約會,一邊跟你的丈夫生活在同一屋簷下,我知道的時候真的恨透了你。”
「可是知道你離婚了的時候,我卻在想……這是不是起碼說明,你在我和那個叫夏餘的人裡,選了我?”
“這是不是說明……你還是有一點愛我。”
秦深想,真是可笑,事到如今,他居然只敢說許詹有一點愛他。
而他曾經滿懷自負,桀駿張揚地覺得許詹愛他愛得要死。
他問許詹,“我知道我也做錯了很多事情,隱瞞了你很多問題,但既然現在你離婚了,我也是單身,我們能不能重新開始?”
他不想要什麼原則了。
就這樣吧。
他這輩子第一次學會低頭,放棄無謂的驕傲。
他還是痛恨謊言和背叛。
但許詹可以例外。
他可以當個懦夫,假裝許詹上一段婚姻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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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詹望著秦深紅了的眼眶,他看得出秦深眼裡的感情。
秦深其實一直有點像被寵壞了的小少爺,太過年輕,又有資本驕傲,家世,學歷,相貌,哪一樣都是頂尖的。
這樣一個人,當了他幾個月被包養的小情人,到最後還發現自己成了一個笑話,是會憤怒得失去理智的。
而現在,這個小少爺在他眼前紅了眼眶。
說實話他真捨不得看秦深露出傷心的表情。
他確實很愛他。
幾個月前,秦深露出這樣的表情,求他任何事,他都會昏了頭只會說好。
可現在不行了。
他們這些大人就是這樣,癒合的能力隨著年齡減弱,受過一次傷要很久才好。
“我應該感謝你的寬宏大量嗎,”許詹輕輕笑了一聲,“謝謝你原諒我出軌,原諒我不夠愛你?”
他也想。
他也想少愛那個叫阮森的人一點。
但他看著秦深的視線漸漸模糊。
“可是你騙我的只有訂婚一樁嗎,你的名字,經歷,每一樁都是假的,在一起快六個月,我不知道你哪一句才是實話。”
“那是我……”
秦深想解釋,但許詹搖頭阻止了他。
許詹靠在玻璃門上,是玻璃門太冷了嗎,連骨頭都在痛。
他說,“你說你的訂婚是假的,可我的結婚也是假的啊。”
他看著秦深,嘴角慢慢揚起,想盡量露出一個體面的笑。
可眼淚還是從眼角滾落了。
遲到了三個月的解釋,再說出口,已經失去了原來的意義。
對他和秦深來說,都是。
先發出來寫好的一部分,要和好還得幾章。
秦深其實對許詹的真實婚姻真的一無所知,他飛回來,守在許詹家樓下是真的因為忘不了。
思前想後,想重新開始,忘記許詹曾經「疑似出軌」。
可許老師的婚姻也是假的啊。
秦深:……驚了,甚至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先跪一下鍵盤。
陸昭:跪鍵盤,這個我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