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奇地問陸昭,“那你媽媽給你爸爸做過嗎?”
陸昭瞥他一眼,“當然沒有。”
他父母的開放婚姻人盡皆知,如果說最好的朋友,他父親沒準能競爭一下,但愛人,他們從來算不上。
陸昭把燉菜從鍋裡盛出來,他低著頭,屋子裡的燈光,外面的山色,都映在他臉上。
他像想起了什麽,又輕聲說,“但我媽媽應該給我的鋼琴老師做過。”
夏余差點被一口蘋果噎到,一臉驚悚地看著陸昭,這是可以說的嗎?
但陸昭顯然不在乎。
他把晚飯擺上桌,紅酒也醒好了,倒進了高腳杯裡。
他示意夏余坐下來,聊天一樣,漫不經心地說,“在我很小的時候,我母親就在跟我鋼琴教師約會了,他們還以為我不知道。”
夏余默默往嘴裡塞了口吃的,雖然很想克制,不太好意思吃長輩的瓜,但眼神卻亮晶晶的。
陸昭看得笑了笑,其實他真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
現在想想,這也許就是他跟夏余多年前沒法溝通的原因,他見慣了逢場作戲,見慣了把真心當作廉價的彩色碎片,所以他也學不會珍惜夏余的愛意。
想到這兒,他的神色又斂了幾分。
他拿起刀叉,幫夏余剃掉魚骨,又說,“我的鋼琴老師當時還很年輕,才不到三十,如果我沒記錯,他其實跟我母親求過婚。但很顯然,我母親不會答應。”
夏余把嘴裡的雞肉咽下,不自覺追問,“那後來怎麽辦的?”
“分手。”
陸昭答得很平靜,他母親怎麽會把不聽話的情人留在身邊。
他還記得,那個鋼琴老師離開的時候像個蒼白的孤魂,可是到最後,他母親都沒有見這個自己最愛的情人一面。
陸昭淡淡說了結局,“後來這個老師四十幾的時候過世了,肺癌,一直沒結婚。”
他沒什麽說故事的天賦。
這樣一樁隱秘的舊事,也平淡沒有起伏。
但夏余卻聽愣了,他聽說柳夫人給這個鋼琴老師親手做過晚飯,還以為他對她很不同,可最後卻是這樣的結局。
他總覺得那個鋼琴老師有點可憐,可是他好像又沒立場說什麽,只能沉默地吃了口煎魚。
但是過了一會兒,他又聽見陸昭說,“我曾經以為我母親不在意我的鋼琴老師,可是直到她也過世了,我發現她一直留著鋼琴老師給她的求婚戒指。”
夏余一怔,抬起頭來。
陸昭卻沒有看他,看著壁爐的火,不知道在想什麽,映著他灰藍色的眼睛。
“那只是一枚連鑽石都沒有的戒指。”
陸昭說完,抬頭看了夏余一眼,灰藍色的眼睛突然很亮。
夏余也說不清為什麽,突然心弦一動。 。
吃過晚飯,夏余本來是癱在沙發上看電影的,可是山裡月色清朗,外面的地上積了一層厚厚的雪,他又非要溜出去堆雪人。
很孩子氣。
陸昭陪著他一起,卻有點心不在焉。
夏余隻捧了幾把雪,做了一個小小的雪人,放在廊下的扶手上,他從廚房裡順了個胡蘿卜做鼻子,還拿了一條手帕,給雪人當圍巾,做完以後他拍了張照片,對自己的大作很得意,順手就發給了許詹。
但許詹估計也忙著約會,沒理他。
夏余撇撇嘴,覺得沒勁,又把手機收起來,一轉頭,卻看見陸昭站在旁邊,望著眼前的雪景,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戳了戳陸昭,“你發什麽呆?”
他現在心情挺不錯的,臉蛋被凍得紅撲撲,眼睛卻很亮。
陸昭看著他,在溫柔的燈光下,夏余裹著黑色的羽絨服,戴著帽子,像一隻搖搖晃晃的企鵝。
他摸了摸夏余的腦袋,“沒什麽。只是馬上你的生日要過去了,還有一個禮物想給你。”
他說得輕描淡寫。
夏余也沒放在心上,繼續搗鼓他的雪人,心不在焉道,“你還要送我什麽,我什麽也不缺,你今年隔三差五就往我這兒送東西,連我畫廊的人都奇怪了,我隻好說是許詹送的。”
他以為陸昭無非又是要送他昂貴的名表或珠寶。
在錢財上,陸昭對他一向大方。
睡他那三年,他的生日宴陸昭從沒來過,送的禮物卻價值不菲。
想到這兒,夏余臉上的笑意又淡了點。 。
陸昭看了眼時間,離十二點只剩下半小時了,他問夏余,“要進屋嗎?我還給你準備了蛋糕。”
夏余挑挑眉,沒想到陸昭還會特意準備蛋糕。
但他還不想進屋。
大概是因為靠著暖融融的室內,這個廊下的走廊其實沒有很冷,連一絲積雪都沒有,木地板上放著桌椅,可以坐在這裡喝茶看景。
他對陸昭說,“那你拿出來吧,我不想進屋,生日的最後我要看著雪過。”
陸昭摸了下他的手腕,覺得不是很冷,就也沒反對。
他去室內拿早就準備好的蛋糕,卻沒有立刻出來,而是捧著蛋糕,站在落地窗前,看了屋外的夏余一會兒。
夏余還在拍空中的飛雪。
即使穿著臃腫的羽絨服,夏余還是顯得很輕盈,身高腿長,在漫天飛雪裡,像一隻誤入山野的小鹿,靈動又漂亮,讓人心生歡喜。
而他站在室內,跟夏余明明隻隔了薄薄的一層玻璃,卻像被分隔成了兩個世界。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