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這樣開誠布公地談過以後,陸昭大概不會再自討沒趣了。
爆出許詹跟他的事情,陸昭其實也沒好處。
他耐心地等著陸昭的答案。 。
可陸昭卻遲遲沒有說話。
他設想過夏余很多回答,卻沒想到這一句。
夏余愛許詹。
僅僅因為對他好,就可以連出軌都容忍。
他不知道,這是否意味著,夏余真的對許詹愛得盲目,勝過當年愛他。
他久久地望著夏余,也不說話,那雙灰藍色的眼睛總是冷漠,可是現在卻像一片深沉的湖,湖下是無數玻璃碎片。
他輕聲問,“如果你只是需要一個人對你好,那為什麽我不行?”
夏余下意識“啊?”了一聲。
其實他聽清楚了,但他不明白陸昭的意思。 。
陸昭很想點一根煙。
他現在五髒六腑都在灼燒,說不出的痛楚。
這股痛楚,從他親眼看著夏余就一直燒到了現在。
而在見到夏余本人,聽見夏余承認對他丈夫的愛意的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他看向夏余,從來沒有這樣冷靜過,“我說,如果你需要人對你好,我不行嗎?我也會愛你,照顧你,我會做得比許詹更好。我不會再傷害你,你以前對我的要求,我都會做到。”
他的聲音盡量保持平靜。
但他看似鎮定的假象之下,手指卻輕微地顫動。
這才是他一直想跟夏余說的話。
跟什麽許詹,什麽出軌,其實都沒太大關系。
他只是想跟夏余複合。
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再提,夏余很幸福,遇見了很好的人,不該再跟他糾纏不清。
直到此刻,夏余看似完美的婚姻出現了裂縫,他才像聞見血腥味是鯊魚一樣貼上來。 。
夏余覺得自己一定是腦子發昏了。
要不就是在做夢。
不然他怎麽會聽見陸昭跟他說出近似告白的話。
可他連做夢,都沒夢過這麽離譜。
而下一秒,他就知道了,不是近似告白。
陸昭清楚地對他說,“我根本不在乎許詹怎麽樣,我隻想要跟你跟他離婚。我人生裡很少有後悔的事情,唯一的一樁,就是三年前讓你跟許詹結了婚。”
陸昭望著夏余,像是又看見了夏余穿著結婚禮服的樣子。
這張照片他還是從自己母親手上得來的。
穿著白色禮服的夏余很消瘦,卻也很漂亮,像一朵乾枯的玫瑰,他總覺得照片上的夏余並不開心,卻又覺得是他自作多情。
因為離開他,夏余應該是解脫的。
他說,“那以後的每一天我都在想,如果我早一點看清我自己,跟你說我愛你,你會嫁給我嗎?”
他最後一句話很輕。
這三年時間,他不知道在心裡排練過多少遍。
說句讓人不恥的,這三年,他每時每刻,都在等著夏余離婚。
等著夏余受傷,慘淡收場,而他趁虛而入。
他就是這樣不堪。
做不來一個體面收場的前任。 。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夏余聲音都變虛弱了。
窗外不知道何時下起了雨。
起初還很小,但不知不覺就變成了瓢潑大雨,雨點重重砸在車窗上,連成一片的雨幕,模糊了四野。
車內在這雨聲裡分外安靜。
他盯著陸昭,僵硬得像一尊雕塑。
曾經渴求得奮不顧身的話,真的聽見了,他第一本能卻是不相信。
陸昭怎麽會說愛他。
荒謬。
愚人節的玩笑,都沒有這麽無聊透頂。
他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單薄的背貼上了車門,被堅硬的車把手擱得有些疼,密密麻麻傳入心臟。
而陸昭卻在朝他靠近。
陸昭抓住了他的手,抓得很用力,逼近他,灰藍色的眼睛像在醞釀著一場海嘯。
他死死扣住了夏余。
他能聞到夏余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氣,幾年以前,夏余身上也是這樣的味道。
這味道很淡。
卻又像貼著皮肉散發出來,是夏余本身的味道,喚醒他內心的渴望。
陸昭一眨不眨地望著夏余,“這不是胡言亂語,是認真的。我愛你,從三年前就是,”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更輕,“可我自己卻不知道。”
他當初一意孤行,不承認自己愛上夏余,也不覺得他對夏余有什麽責任,婚姻只是一場利益交換,而夏余並非最優選。
如今他終於說出來了,卻是在這樣一個不堪的場合。
陸昭低下了頭,他靠得離夏余太近了,近得甚至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他感覺到夏余似乎在輕輕地抖。
他很清楚。
夏余是別人的伴侶。
即使夏余的丈夫出軌了,他此刻依舊應該屬於別人。
以他從小接受的教育,他是不屑於染指別人的婚姻的。
可是唯獨夏余不行。
他看著夏余,心頭那股邪火像燎原之火,根本無法熄滅。
他望著夏余,夏余像是陷入了巨大的慌亂,再也沒有了剛才冷漠鎮定的樣子,黑色的眼睛變得濕潤,睫毛抖動著,無辜又脆弱。
就像十九歲時候,每次愛欲之後,躺在他懷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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