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勝利的手術從下午的三點一直做到了六點。於是手術室外的一條長椅上,溫殊的旁邊坐著顧彥棠和戴漠桐,三個人這樣奇怪的組合就在外面安靜地坐了三個小時。
溫殊很明顯是回憶了有關母親在醫院裡不堪回首的往事,充滿哀傷和忐忑的三個小時,可是感覺上卻如同三年那般煎熬。顧彥棠和戴漠桐任誰都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顧彥棠一直忍不住去想溫勝利上手術台前說得那些話。看來不管溫勝利的未來怎麽樣,溫殊是根本對未來毫無選擇權。一想到這裡,顧彥棠簡直就覺得面前一片漆黑,天都快塌了下來的感覺。
他觀察到溫殊似乎是身體實在太累,眼睛靠在椅子上閉著,他就主動靠過去,把溫殊的頭輕輕移到自己肩膀上靠著。溫殊疲勞得不想說話,但是任由他移來移去,沒有反抗。
顧彥棠又順勢把溫殊的手放在手心裡攥著,溫殊的手很軟,但是卻冰冷,顧彥棠把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裡緊緊地握住,企圖把自己的體溫傳遞給他。
看起來似乎是想把自己的能量傳遞給溫殊,但是只有顧彥棠自己心裡明白,他是想從溫殊的身上尋找到一種勇氣,似乎是那種未來人生一起並肩走下去的勇氣。
坐在一旁的戴漠桐很難不注意到旁邊這一對欲蓋彌彰的小動作。索性眼不見,心不亂,戴漠桐起身到醫院走廊盡頭去抽煙了。
但是時不時還是回過頭來看一眼溫殊,沒辦法,他還是放不下這個人。
和溫殊一樣,溫殊也是他的初戀。
今天是陰天,等手術室裡有人出來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幾近全黑了。溫殊一直閉著眼睛在假寐,此時滿心忐忑,連和醫生講話的勇氣都沒有了。
他靠在顧彥棠身上一動也不動,最後還是戴漠桐問的醫生。
醫生看了這略顯奇怪的三人組合,那眼神裡透露出的複雜神情,讓溫殊的一顆心簡直吊在了嗓子裡。
好在醫生做了個OK的手勢,隨即說道:“手術很成功,心臟瓣膜的問題基本上得到了修複。”
三個人聽罷都長舒了一口氣。溫殊起身要詢問術後還有什麽注意事項,這才發現自己雙腿因為長時間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又僵硬又麻,要不是有顧彥棠在一邊用力支撐著自己,他剛剛就摔倒了。
對於快六十歲的人來說,溫勝利恢復得算好的。剛開始的時候是溫殊和顧彥棠輪流照看和陪護他。
但是因為蔣文龍一案還有不到半個月就要重審了,但是新的證據的采集卻進展不大。照顧溫勝利的工作漸漸大多落到了顧彥棠的身上。
也只有顧彥棠,又會做飯,又夠細心,是溫殊真正放心的人。
但是看到溫殊和戴漠桐每天出雙入對,同來同往的,顧彥棠的心裡很不好受。對於這一點,溫殊也是知道的。
就連自己有時候面對著這樣一個曾經最熟悉的陌生人,一起又重新共事,恍惚之間,都覺得說不出得怪。
當然溫殊是有個有著職業精神訓練有素的檢察官,不會因為這樣的私人問題,影響工作的進度。
蔣文龍的案子明眼人一看就有問題。原有證據本身就漏洞百出,唯一有效的有罪證據僅僅是一枚留在現場酒瓶上的食指指紋,並且該指紋還是朝上的。
剩下的就只有當事人蔣文龍的口供記錄了。
公安部的勘驗現場檢查時間為8月11日,筆錄的製作時間卻是在14日,也嚴重不符合公安部門與取證相關的程序規定。據當事人蔣文龍自己說,公安部門存在刑訊逼供的嚴重問題。
溫殊手上拿著那張公安部門自己提供的複印件,覺得簡直啼笑皆非。
證明上寫著,“從移動公司調取,與原件無異” 該證明是為了說明蔣文龍當天從兩百裡外的C城來到T城,通訊記錄中存在漫遊行為。
自己給自己開證明,既然有複印件,那麽原件究竟在哪裡?這樣的證據都能作為有效證據,簡直是匪夷所思。
溫殊和戴漠桐在戴漠桐的事務所裡,埋頭苦看當年的卷宗。
近幾年來,因為十八大的召開,“疑罪從無”的觀念越來越深入人心,就連很多積年的冤假錯案,比如當年震驚海外的“聶樹斌”案等都得以沉冤昭雪。
因為這樣的大趨勢下,溫殊和戴漠桐才得以觀看到以前從沒有機會看到的塵封已久的一些卷宗。
以照顧術後的溫勝利為借口,溫殊向單位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和戴漠桐唇槍舌戰地討論了無數次,再加上熬了一個星期的夜,嚴重體力透支的情況下,案情終於有了重大的突破和進展。
第一個就是商洛市中級人民法院在當事人申請重審的情況下,把有可能判處死刑的案件降級處理,這本身就有著嚴重的包庇行為。
第二個就是他們在查詢商洛市檢察院檔案裡的原始卷宗裡,發現了一個疑點。原來這個案子還有一個證人的。但是卻因為前後描述的不一致,證詞宣告無效,不予考慮。
溫殊和戴漠桐花了大量時間的摸排,終於找到了這個當年的當事人——方育才,他同時也是蔣文龍的朋友。
然而在知道他們的來意之後,方育才卻選擇了三緘其口。溫殊從他的欲言又止中,明顯地讀出了其他的一些東西。
溫殊問道:“你在09年8月11日和09年8月21日做了兩份完全不一致的供詞,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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