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潤的發梢凝成水滴啪嗒一聲落下,沈瀾看著他微垂的眼眸,與迷蒙的細雨奇妙融合,沒來由的心軟了。
“算了,”沈瀾歎了口氣,伸手將頭頂上的傘給扶正,扯了扯自己濕了的衣袖道,“看在今天是九月十三的面子上,小爺就不和你計較了,這把傘,就暫時分你一半吧。”
說完,兩個人便撐著同一把傘朝著墓園外走去。
由於位置較為偏僻的緣故,即便是叫車也需要等上好幾分鍾的時間。
沈瀾和賀琛找了一處遮蔽物暫時避雨,在狹窄的空間裡,空氣忽然陷入詭異的沉默當中,兩個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似乎都在等對方先開口。
就這樣大約過了一兩分鍾後,沉不住氣的沈瀾還是率先打破了這種微妙的尷尬。
“咳,那什麽,沒想到今天會在這看見你。”
“同感。”
“嘁,還是這麽沉默寡言。”沈瀾扯了扯衣袖靠在牆面上,兩隻胳膊叉在胸前,抬起的眼眸就這般懶懶散散地看著他,“我是來看我奶奶的,今天是她的忌日。”
“你呢?剛才那墓碑上,刻的是……”
“嗯,”賀琛輕輕點頭,抬手抖了抖雨傘上掛著的水珠,“是我父母。”
“那,他們是怎麽走的?”沈瀾試探著詢問,剛對上賀琛意味不明的目光又連忙補充道,“我沒別的意思啊,就只是單純的問問,你要是不想說也沒什麽,畢竟每個人心裡都有自己的秘密……”
“去年,緊急救援。”賀琛看向眼前變得愈發綿密的細雨,聲音變得愈發晦暗不明,“兩個醫生,為了救人,沒能回來。”
這話說的輕描淡寫,可從這淡淡的聲音背後,沈瀾卻無端感受到了一種來自心口的抽痛。
十幾歲的孩子,原本家庭美滿生活幸福,卻被一場意外奪走了自己摯愛的父母雙親,這種事情無論落在誰身上,恐怕都不是那麽容易接受的。
沈瀾靠著牆面無聲地看著他,被雨水打濕的白色襯衫緊貼在賀琛的身上,露出勁瘦卻並不羸弱的身形,烏黑的短發與白皙的脖頸形成完美的色差,在雨水的映襯下,仿佛一副渾然天成的水墨畫,看起來讓人覺得分外養眼。
這樣的賀琛看起來,好像也沒那麽討厭了……
“害,別想了,那些都過去了,”沈瀾忽然走上前搭上賀琛的肩膀,看上去像是哥倆好的樣子,“既定的事實,我們沒辦法去改變,與其沉浸在過去,不如大膽向前看。”
“再說了,其實我和你也差不了多少,你起碼真的享受過來自父母的關愛,不像我,一年到頭見不著自己親生爸媽幾回,明明都是一家人,卻過得像陌生人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不認識呢。”
“嗯,”賀琛偏過頭,不經意地將目光落在肩膀上那隻骨節分明的手上,“你這安慰,還挺特別的。”
“誰說我是在安慰……草,你該不會又想嘲諷我吧?”
搭在肩膀上的手忽然用力,沈瀾惡狠狠地盯著賀琛的眼睛,仿佛如果對方說出什麽他不愛聽的話,他就會直接一個回旋踢再加個過肩摔把人撂倒在地上。
“沒有,”賀琛輕輕搖頭,嘴角不自覺帶起一抹細微的笑意,“謝謝。”
冰雪消融般的笑容再配上那獨特的低沉嗓音,讓沈瀾不由自主地晃了神,直到一陣突如其來的喇叭聲,才將他神遊的思緒拉回現實。
真是見鬼了,沒想到這人笑的時候,還挺好看。
“車到了。”
賀琛伸手拉開車門示意沈瀾先坐進去,自己則又甩了甩身上的水珠才上車關門。
出租車行駛在寬闊的馬路上,周邊的風景疾速閃過,沈瀾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發現已經到了飯點,便扭頭對賀琛道:
“誒,你今天……咳咳咳,你今天中午吃什麽?”
逐漸頻繁的咳嗽聲讓賀琛看向沈瀾的時候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感冒沒好?”
“害,不是,變天……咳咳咳咳咳……變天就容易這樣,我都習慣了。”
沈瀾不甚在意地擺擺手,明顯不想再多說這件事:“你要是中午沒什麽事的話,咱倆一起吃飯吧,我知道有一家火鍋店特別好吃。”
“吃飯,跟我?”
賀琛抬手指著自己,眼神裡充滿了疑惑,仿佛沈瀾說的話不是中文似的。
“怎麽,跟我一起吃飯還委屈你了?”見賀琛有所遲疑,沈瀾的耳朵變得愈發的紅,小脾氣瞬間又竄了上來,“怕我給你下毒還是怎麽著?”
“你愛來不來!咳咳咳咳咳……願意和小爺一起吃飯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個!”
“哦,”賀琛扯了扯自己的衣袖,“那衣服呢?”
他總不可能穿著濕漉漉的衣服出去吃飯吧?
“沒事,去我家換一套,”聽到賀琛答應下來,沈瀾臉上的表情瞬間多雲轉晴,好像剛才發脾氣的人不是他似的,“剛好那家火鍋店就在我家附近。”
“師傅,我們不去北林了,直接去帝景花苑。”
“好的。”
出租車司機按照沈瀾的要求改變導航方向,沒過多久便到達了目的地。
“進來吧,鞋櫃最上層有備用拖鞋。”
沈瀾掏出鑰匙開門,示意賀琛進入屋子:“冰箱裡有水,想喝什麽自己拿。”
他徑直朝著電視的方向走去,從抽屜裡拿出備用藥就著水服下,隨後才接著對賀琛道:“你稍等我一會兒,我去給你拿換洗衣服。”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