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又不打招呼就進我房間!”
“你要是不做賊心虛, 又為什麽在這裡和我疾言厲色!”
一句壓過一句的來回拉扯讓氣氛逐漸變得緊張起來,客廳裡溫和的燈光照在苗芳倪的身上,將她那逼人的氣場顯露無疑。
沈瀾靜靜地看著她, 原本烏黑的頭髮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摻入了許多銀絲,眼角也多了幾分皺紋。
算了……
他深吸一口氣默默低下頭,開口道:“媽,對不起, 我不該這麽說話。”
“……沈佳淼也已經被司機送回主宅了,你也跟我回去,給你五分鍾。”
見沈瀾示弱,苗芳倪也不再多言, 拿起沙發上的背包便走了出去。
房門砰地一聲被關上, 周遭的一切再次變得安靜下來。
沈瀾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氣, 沉默了兩秒後忽然抬起手用力揉搓著自己的臉頰, 一直揉到泛紅才罷手。
根據以往的經驗,沈瀾知道自己的媽媽不會在北城待太長時間,因此也並未收拾太多的東西,隻帶了幾套自己常穿的衣服和經常用到的書。
主宅的位置在郊區附近,司機開了將近一個小時的車才到達目的地。
盡管主宅每個星期都有人來打掃,但畢竟將近兩年都沒有住過人,剛一邁進門便能感到有一股冷氣襲來。
從路上到回家,苗芳倪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只是在進門後徑直走向家裡的書房,拿了幾本有關熱帶雨林的書籍放到沈瀾面前,隨後便走進臥室關上了門。
偌大的客廳裡只剩下沈瀾一個人,窗外裹挾著雨水的冷風仍舊在嗚嗚作響,叫人聽著便覺得心煩意亂。
沈瀾靜靜地看著懷裡厚厚的一遝書,沉默了好半晌後忽然發出一聲輕笑,胸腔伴隨著笑聲不斷震顫,將所有的苦澀與難言盡數吞沒,重新偽裝成一個毫不在意的人。
當工具當了這麽多年,早就不該報什麽可笑的期望了,他現在最應該做的,是認真扮演好提線木偶的角色,站在他們的掌控下任人宰割……
由於主宅和北城一中的距離太遠,沈瀾不得不每天早起近一個小時才能勉強趕上每天的早自習。
身體早就習慣了的生物鍾驟然被打破,不到兩天沈瀾就困的東倒西歪,就連上課都打不起精神來,還直接被老師點名批評。
講台上,數學老師一手拿著數學卷子,一手撐著桌面,透明的鏡片反射著銳利的光芒。
“沈瀾,我知道你成績好,但這也不是你上課睡覺不聽講的理由。”
“明天就是期中考試了,如果你再這個態度下去,這次考試,一定會給你一個非常難忘的教訓。”
“現在,拿著你的黑紅筆和卷子,給我站到後面去,好好清醒清醒!”
數學兩節連堂加起來一個半小時的時間,沈瀾站了三分之二,好不容易熬到下課鈴聲響,強壓著的瞌睡又瞬間佔領了高地。
沈瀾迷迷糊糊地衝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順手就把卷子扔進了桌洞裡,趴到桌子上就開始補覺。
宋勉從上數學課就開始偷偷往沈瀾的方向瞄,一下課就跑到了沈瀾旁邊,拉過凳子問道:“誒,沈哥,你這兩天怎麽了,之前你也不會在數學課上睡覺啊?”
“啊……”沈瀾打了個哈欠,小幅度擺擺手道,“別提了,我搬回主宅住去了。”
“啊?怎麽突然就搬回……你媽媽回來了?”
聽到這話,沈瀾先是一頓,隨後才點了點頭:“我要睡覺,趕緊回你自己位置上去,別在這煩我,困死了。”
“得嘞,小的告退。”
宋勉貧了一句嘴後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在旁邊的賀琛轉頭看著沈瀾,回想起他剛才那細微的一絲停頓,點了點指尖還是沒有再開口詢問,只是默默抽出一本書擋在沈瀾的書桌前,替他遮住窗外照進來耀眼的日光。
盡管考試給學生們帶來了強烈的緊迫感,但真到了考場上,時間過得卻比想象的要快得多。
距離考試結束還剩下最後一天,為了能贏得之前和賀琛定下的賭約,沈瀾避開來接他的司機師傅,特意回了在帝景花苑的房子,準備把自己壓箱底的資料都拿出來好好複習,就算是臨陣磨槍,不快它也能發亮。
晚上十點多,周圍的鄰居都已經關燈休息,沈瀾控制著腳步聲,確保樓道燈亮起後便快速上了樓。
房門哢噠一聲被打開,沈瀾換好鞋走到自己臥室,剛推開門,落入眼中的景象便仿佛驚雷一般在腦中炸響,讓他登時僵在了原地。
原本被拚好的樂高現在七零八落地摔在地面上,各種圖紙也被撕成碎片飄了滿地,再也湊不回原來的樣貌。
被收在櫃子裡的各種滑板比賽獎杯早已成了地面上那成片的碎玻璃,整個屋子仿佛遭了賊似的被瘋狂摧殘,就連沈瀾最為珍愛、尋找許久才終於拚好的滑板也已經被砸的粉碎,而賀琛當初送他的那個滑板配件,則孤零零地躺在角落裡,被彎折的再也無法使用。
兩年的積攢與努力在此刻轟然坍塌,向往的夢境在此刻被無情敲碎,沈瀾僵硬著蹲下身子,碎玻璃碴割破了他的指尖和小臂,可偏偏他卻對這疼痛無知無覺。
難怪,難怪非要他回主宅去住,難怪每天一定要司機來接,原來都只是為了做虛偽的掩飾……
全盤否定的挫敗感和無盡的束縛仿佛無數條粗重的鐵鏈將他牢牢束縛住,錐心的刺痛感後知後覺地鑽入大腦中,眼眶裡的淚珠不受控制地落下,甚至就連情緒,沈瀾都控制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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