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很想保持清醒,可力不從心,就像穿著沉重的盔甲打了場惡戰,終於到了一個安全安靜的環境裡,所以格外渴望閉上眼睛休息一下。何況坐在身邊的是陸赫揚,是不會對他造成傷害的人。
是絕對可以信任的人。
三分鍾後,許則靠在椅背上,歪著頭徹底睡過去。
陸赫揚偏頭看他,路燈一閃而過,照亮那截露在帽簷外的下巴,以及青腫的、還殘存血跡的嘴角,alpha的側頸潔白光滑,在酒精作用下微微泛紅,絲毫沒有防備的樣子。
許則再次睜開眼,發現車子停在路邊,駕駛座的車門正緩緩閉合,陸赫揚在系安全帶。
醉酒後的半夢半醒最容易導致智商歸零,許則的反應力在此時達到最低值,他半闔著眼睛,張了張嘴,想問一句什麽,然而隻發出一點嘟噥似的聲音。
陸赫揚將一袋東西放到他的大腿上,許則才碰了一下包裝袋就沒力氣了,問:“什麽?”
“消炎藥。”
許則呆呆地又緩了幾秒,才“哦”了一聲。
“你睡得很熟。”陸赫揚問,“不怕我把你賣了嗎?”
“賣到哪裡去?”許則沒有思考能力,於是就這麽順著問了下去。
“不知道,暫時還沒有想好。”陸赫揚的聲音裡帶著笑意。
許則安靜了一會兒,忽然問:“我是誰?”
他莫名強烈地想知道,在陸赫揚眼裡,現在的自己,到底是許則,還是17號。
“你說呢?”對於這個有點奇怪的、看似沒來由的問題,陸赫揚並沒有把它當做醉鬼的胡言亂語。他伸出手,指尖搭在許則的帽簷下,故意逗他似的,將帽子往上抬了一厘米,說,“把臉露出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許則立刻本能地抬起手,按住自己的帽子,頭也跟著埋下去,語氣有點著急:“不要。”
“為什麽。”陸赫揚看起來一點都不好奇地問他。
許則還是捂著腦袋,悶悶地低聲說:“不行。”
陸赫揚也還是問:“為什麽。”
“你還沒說我是誰。”許則只能這樣回答。
“我說你是誰,你就可以是誰麽?”
許則更糊塗了,糊塗地點了點頭。
“賀蔚。”陸赫揚叫他。
一個意料之外的名字,許則怔住,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陸赫揚笑了下,沒再說別的,啟動車子。
十分鍾過後,車在小區門口停下。沒有路燈,沒有大門,也沒有保安亭,隻隱約能看見十多米外有幾棟居民樓,零零星星的幾個窗戶裡亮著燈。陸赫揚問:“是這裡?”
“是的。”
陸赫揚還打算往裡再開一點,許則說:“就……停在這裡吧,地上很多石頭,對車子不好。”
確實,畢竟是賀蔚的愛車,還是要給予一定程度的珍視。
“認得家在哪嗎?”
“認得的。”許則指認其中一棟居民樓,“那裡,第二棟。”
“嗯。”
許則解開安全帶,拿上礦泉水和藥,車門打開,他走下去,轉過身,對陸赫揚說:“謝謝你。”
“不客氣。”陸赫揚回答。
車門合上,許則往旁邊走了幾步,陸赫揚剛要發動車子,突然看見許則整個人彎下去,那模樣鄭重其事的,簡直讓人懷疑他馬上要鞠個大躬或是下跪。陸赫揚正準備解安全帶下車,就見許則俯身從地上撿起一張小小的紙片。
是包裝袋裡掉出來的,買消炎藥的小票。
許則低著頭仔細地把小票折好,放回袋子裡,他再抬頭時發現車還沒開走,雖然不知道陸赫揚是否能看見,但許則還是朝他揮了一下手。
陸赫揚短暫地看了他片刻,啟動車子離開。
等車尾燈消失在轉角,許則才動作遲緩地摘下鴨舌帽。今晚月光很亮,他一步步往小區裡走,回到屬於他的世界。
他想自己大概是做了個夢,夢的時長是陸赫揚送他回來的這四十分鍾。
《我們仍未知道那天許則在陸赫揚眼裡的身份》
第21章
周三早上,許則睜眼時頭腦昏沉,看了眼時間,發現鬧鍾已經是第三次響,他立刻起床洗漱,騎車去學校。
早上的食堂很冷清,其實預備校的食堂一貫冷清,學生們大多有保姆送飯或司機接送外出用餐,只有少數人會在食堂吃飯。
池嘉寒坐在常坐的位置上,正在吃早飯,許則走過去坐到他對面。池嘉寒抬起頭,愣了一下:“你嘴角怎麽了?”
昨晚保鏢打在臉上的那拳太重,許則的半邊臉都有點腫,唇角淤青很明顯。
“打架。”許則回答。
“昨天才周二。”池嘉寒眉頭立馬皺起來,“你加比賽了?”
“沒有。”許則覺得自己今天不應該習慣性地坐到池嘉寒對面的,昨晚酒喝太多,早上起來之後精神一直不太好,一時沒想起臉上的傷,結果被池嘉寒發現了。
“那為什麽打架?”
許則吃了一口麵包,垂著眼:“唐非繹讓我去幫他喝酒。”
“這就是你說的會考慮清楚?”池嘉寒氣得臉色都變了,“許則,你真的很固執。”
如果可以,池嘉寒想臭罵許則一頓,但他又比誰都清楚許則這樣做是為了什麽。何況許則這個人,也不是他罵一通就會改變想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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