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號莫名給自己下了個套,他反應過來,眼睛垂下去,又擦了一下鼻子,說:“只是問一下。”
陸赫揚瞥了眼手環上的時間,然後將手裡的紙盒遞給17號:“送給你的。”
頭頂上的電燈鎢絲抽了一下,發出輕微的滋滋聲。17號看著紙盒,又看向陸赫揚,最終他把脖子上的毛巾拿下來,將雙手擦乾淨,接過紙盒。
“看看喜不喜歡。”陸赫揚說。
17號像被輸入程序的機器人,很安靜地按照陸赫揚的指示,把紙盒拆開。
一股嶄新的皮革味散發出來,17號低頭注視著那雙黑紅相間的拳套,在看清套口邊緣印著的品牌名時,他有些訝異地抬起頭。他的臉上很髒,劣質的油彩和泥濘未乾的血跡,然而那雙眼睛卻是非常乾淨,深灰色,在瓦數極低的燈光下泛著幾乎看不出來的一點點藍調。
是過於貴重的禮物——無論是禮物本身還是送禮物的人,貴重到讓人不敢收下,又想再多看幾眼。17號的喉嚨動了動,輕聲問:“為什麽送給我?”
“慶祝你勝利。”陸赫揚說。
17號的心裡閃過一個很壞的念頭,他想收下這份用來慶祝勝利的禮物,但很快他就將這個念頭打消——像個第一次意圖撒謊的小孩,因為良心上過意不去和經驗不足,所以最後還是決定乖乖說實話。
“我沒有贏,開場賽,我輸了。”17號聲音低低地說,聽起來有點懊悔,他原本從不在意輸贏。
但陸赫揚看起來不意外也不驚訝,只是笑了笑:“沒關系,不重要,就當提前慶祝你的下一次勝利。”
17號沒有再推脫,他看著拳套,伸手在光滑的皮面上摸了一下,接著他對陸赫揚說:“謝謝你。”
雖然17號表現得不明顯,沒有笑也沒有兩眼放光,但陸赫揚能察覺出他的開心。17號一直打量著拳套,對它珍視又喜歡的樣子,那種感覺是很難隱藏的。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不用看也知道是保姆在催。陸赫揚忽略它,卻也清楚自己沒時間了,該走了。
“我先走了。”陸赫揚說,“下周見。”
不但收到了昂貴的新拳套,還獲得了一個下周見的約定,17號腦袋上因為打比賽而被弄得亂糟糟翹起的頭髮仿佛都顯得輕松歡快。他直視著陸赫揚的眼睛,抿了抿嘴,像一個很淡的笑容。
17號認真地說:“下周見。”
第23章
周五晚上,17號到了後台,做好一切準備之後,他打開櫃子,將書包塞進去。他很少在這裡留下什麽痕跡,每次來時書包裡雷打不動地裝著一對拳套、一條運動褲、一罐油彩,以及簡單的藥物,結束後又全部帶走。
就像那種隨時會辭職走人的員工一樣,從不在工位上擺放多余的物品。
屋子裡還坐著幾個拳手,在喝酒或是抽煙,卻沒人說話。等17號從櫃子前站起身,一個拳手才開口:“跟埃裡德打,你是真不怕死。”
17號關上儲物櫃門,撕開拳套束口處的魔術貼,他微低著頭,站在角落的那片陰影裡,沒人看得清他的表情。17號說:“排到我了,就得我去打。”
拳手們向來對這個只有17歲的alpha持以複雜的態度,看不慣他每周都有比賽可以打,看不慣他沉默寡言來去匆匆,卻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靠實力一拳一拳打出來的。
在這裡,有人可以把台下稱兄道弟的朋友打成殘廢,有人被報復心衝昏頭腦,不惜打藥上場,相比之下,17號身上曾被他們嗤之以鼻的“假仁慈”和“偽善”卻始終沒有消失,反倒讓人信服起來。
或許這可以被稱作是少年人身上未泯的良知,但很顯然,這種東西在這裡並不適用,甚至非常違和。
所有人都知道17號這次為什麽會被排到跟埃裡德打,唐非繹折磨一個人的手段有很多種,如果17號跟他真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關系,完全可以避免這場拳賽。
但17號只是一聲不吭地接受了比賽安排,沒有發表任何異議。
“勸你小心點。”另一個拳手說,“埃裡德剛來俱樂部,正是打算出風頭樹威風的時候,你年紀還小,別為了這種比賽弄得自己缺胳膊少腿,不值當。”
17號安靜聽完,戴上拳套,抬起頭,說:“謝謝。”
陸赫揚幾個人到場館的時候,第二場剛剛結束,三個人坐到第一排,沒過一分鍾,小風就捧著飲料貓腰溜過來了,一邊遞給他們一邊說:“17號是第四場,那個埃裡德出了名的凶殘,今天給17號投注的人都少了很多。”
“17號的錢是按場數算的,還是按投注金額算的?”賀蔚好奇地問。
“按場數,他一場比賽的錢其實是這裡最少的。”小風說,“只有在投注超過八十萬才會給他分成,但這種情況很少,偶爾大老板來看比賽給他下注的時候才會有。”
“八十萬?”賀蔚覺得荒唐,“來這裡的大多都是看個爽吧,就算投錢也不會投很多。一場八十萬,擺明了是壓榨啊。”
小風立刻比了個“噓”的手勢:“這種地方本來就是沒有公平的,人命不值錢。”
他說完就溜走了,賀蔚打開飲料喝了口,突然說:“你們倆有沒有誰是對alpha有興趣的,能不能把17號給包了?”
顧昀遲說:“你有病就去治。”
賀蔚“切”了一聲,又扭頭面向陸赫揚,陸赫揚在他開口前淡淡地說了句:“看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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