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沒電關機了。”一提自己的困厄與苦痛,江逾白肩膀耷拉下去,不大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聲音悶悶的。
“身上還沒帶錢,連飯都沒法吃。”聞溯上上下下打量他一圈,犀利地作出補充。
“……對。”江逾白的聲音更悶了,說完還埋下腦袋,顯得無助可憐又弱小。
“咳。”聞溯抬手抵在唇前,試圖繃住表情,但明顯沒成功,頭一偏,喉間溢出一聲笑。
江逾白最是要面子。聞溯一笑,他刷啦抬起頭,殺氣騰騰、目露凶光。
只見聞溯衝身後的店鋪一揚下頜:“跟我來,借你充電器,要安卓還是蘋果。”
又是一刷啦,江逾白臉上的殺氣消失乾淨,低下頭乖巧應道:“謝謝,要蘋果的。”
聞溯帶著江逾白進到店裡。
這其實是一個門面隔出的兩家店,常見的下面開店、上面住家的格局。
右邊的店叫阿福副食,貨架上整齊碼著米面糧油;左邊招牌上寫著喪葬服務,店內擺的則是香燭紙錢壽衣等喪葬用品。
聞溯對這裡很熟悉,拉開副食店那邊收銀台的抽屜、拿出蘋果充電器,又將插線板騰出一個位置,插上電源,線遞給江逾白。
“俗話說得好,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以後你要是手機沒電,我一定借你一百個充電器。”江逾白虔誠地將數據線連上手機,鄭重地向他的救命天使道謝。
聞·天使·溯回以他冷漠的表情。
神特麽一百個充電器。
“隨便坐。水在那邊,要喝自己接。”聞溯對江逾白指了指飲水機位置,算是招待完客人,拿上一本書去了外面。
江逾白走了很久的路,早就渴了,箭步躥向飲水機,一口氣喝光三杯水,然後才考慮把自己安放在哪。
他無疑是希望和自己手機待在一塊兒的,但那是收銀的位置,如果有人來買東西,會非常不方便。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也搬著凳子去了外面。聞溯——或許是店裡其他人在大樹底下支了張方桌,那裡正吹著風,看起來還挺涼快。
老房子隔音不好,樓上有人開始罵狗,罵聲可謂“驚動四野”。江逾白沒東西玩,聽得認真,但當那人罵完,就只能無聊地打量起阿福喪葬用品店。
他將其中一個花圈來來回回看了三遍,忍不住問聞溯:“這是你家裡開的店嗎?”
“不是。”聞溯翻著手裡的大部頭,頭也不抬。
“你家親戚開的店?還是說你在這裡兼職打工?”江逾白思路靈活地一轉。
“你猜錯啦,都不是,這是小溯的店,我們才是在這裡打工的。”一個中年大叔從店鋪後面走出來,手裡端著一盤菜,笑呵呵接了江逾白的話。
“牛逼啊,你才多大就有自己的店了。”江逾白震驚豎起拇指,繼而指了指喪葬服務的招牌,“可是為什麽會想到賣這個?好多人都忌諱的。”
中年大叔解釋說:“這裡原本就是做喪事一條龍的,幾年前那老板要去外地,小溯就把它盤了下來,給了我們一個落腳的地方。”
“哦,這樣啊。”
中年大叔把菜放上桌。
這是一盤泡椒牛肉,牛柳切細絲,泡椒紅豔豔,江逾白一看就饞了,仰起臉問聞溯:“順便收留我吃個飯行嗎?”
聞溯合上書起身:“行。”
江逾白感動得無以複加,又在心裡給聞溯加了一圈光環。
聞溯去了一趟店裡面又出來,手上多了一摞碗筷。他手指白如冷玉,做著這種最最尋常的生活瑣事,卻不帶半點兒煙火氣息。
“我來我來!”
江逾白心說不愧是天上下凡的,一溜小跑過去,把東西接到自己手裡。
聞溯拿了四副碗筷,江逾白往四個位置上各放一副,邊說:“所以說那天晚上你拎著一包紙錢香燭,不是去燒,而是去送貨?”
“嗯。”聞溯平平一應,“有忌口嗎?”
“不吃薑末,但薑片可以。”江逾白答。
聞溯往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向江逾白轉頭:“晚了。”
一分鍾後,第二道菜和第三道菜上桌,分別是麻婆豆腐和麻辣雞塊,薑剁成碎末混在佐料裡,根本挑不出。
“文叔的習慣,薑剁碎了才有味道。”聞溯道。
江逾白強撐出笑容:“沒關系,也不是不能吃。”
這頓飯四菜一湯。做飯的就是照看喪葬用品店和副食店的兩人,江逾白先見過的那個大叔姓文,另一個腿有點兒跛,姓劉。
他們非常高興聞溯領了新學校裡的新同學來吃飯,一番合計,開了瓶酒。
那酒裝在瓷瓶裡,倒出的酒液橙黃晶瑩,香氣醇厚。江逾白好奇瞅了兩眼:“這是黃酒?”
“對,自己釀的,來一杯嗎?”文叔笑道。
“不了不了,我不會喝的,沒喝過酒。”江逾白連連擺手。
江逾白仔細撇起雞塊上和辣椒花椒融合的薑末。但那酒非常好聞,他到底還是心動了,過了幾分鍾,又將腦袋探過去:“要不還是給我嘗點兒?”
“哈哈,就知道你忍不住,我去給你拿個……”文叔大笑著站起來。
聞溯先一步去了廚房,將一個洗過的玻璃小杯放到江逾白手邊。
文叔又坐回凳子上:“你杯子來了。”
江逾白對聞溯道了聲謝,給自己倒了半杯酒,先是微微一抿嘗個味兒,然後才小小地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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