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我看哭,你會安慰我嗎?”聞溯低聲問。
屏幕畫面裡透出的光時而明亮時而昏幽。江逾白在這樣的曖昧交錯裡對上聞溯的視線,視線掃過他狹長的眉眼,在他輕輕閉合泛著瑩潤光澤的嘴唇上停留半拍。
然後啪的拍掉這人的手。
“不會。”江逾白轉回頭看著前方,散漫地說。
片尾曲響起了,垂垂老矣的女主人公安詳入睡,在夢中再見了年輕時的愛人,影片徹底進入尾聲。
幾個人離開放映廳,在星巴克外面找了個位置坐著下,陪傅磷緩和心情。
傅磷吃完剩下半桶爆米花和江逾白他們從麥當勞打包出來的炸雞,眼眶還是紅的。為了振奮他,一行人又把打著“喜劇”標簽的《宇宙探索編輯部》看了。
而第二部 電影看完,大半個白天就這樣過去了,但此刻距離吃飯又過早,江逾白提議去電玩城。
趙鳴宥沒忘記聞溯為什麽要走這一趟,拖住傅磷回了句“不去”。裴斯言也說回學校,三人結伴離開,眨眼只剩江逾白和聞溯兩人。
江逾白頓時喪失了玩樂的興致,在商場裡漫無目的逛了一圈,來到步行街上。
寒風穿街過巷,太陽正往西沉,像一團火球懸掛在摩天大樓之間,將附近的流雲灼燒成燦爛的顏色。
天和地是如此狹小又如此遼闊,被一棟棟建築一條條道路分割。江逾白手揣在衛衣口袋裡,從一棵樹下走到另一棵樹下。聞溯跟在身後,看著他烏黑的短發和白皙的後頸,輕喊:“松鼠。”
“嗯?”江逾白懶懶地應了一聲,沒回頭。
“你今天沒怎麽理我。”聞溯說。
其實遠不止今天,最近這段時間,除了請教學習上的問題和一些必要的事情外,江逾白便沒有主動和他說過話。
江逾白回答說:“誰讓你一來就嗖嗖嗖往外放冷氣,跟個大爺似的,當然不理你。”
“既然覺得運動會無聊,為什麽不來找我?”
“找你幹什麽?找你給我布置作業嗎?好不容易不上課——”江逾白說得理直氣壯,旋即被自己找的理由逗笑,趕緊憋住。
“那入場式結束之後,為什麽不把位置換到我旁邊?”聞溯抿了下唇,聲音更輕。
江逾白的笑從臉上褪去,低聲道:“你不是也沒把座位換到我那裡去麽?”
他伸手撥了兩下衛衣帽子上的系繩。他不希望聞溯揪著他的態度不放,聞溯再追問下去,他可能就要忍不住說點什麽了。
往前跨了一大步,從樹底下走到陽光裡,走兩步又停,轉身面朝聞溯,問:“晚上吃什麽?”
聞溯依然在樹的陰影裡。風很大,吹得樹乾都要折了,可聞溯仍是身姿挺拔地站在那裡。
或者說孤拔。
他對上江逾白的眼睛,定定注視著他:“這附近新開了一家不錯的烤肉。”
“好。”江逾白點頭,又笑起來打了個響指,“那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
接下來換聞溯走在前面帶路。
他說的那家烤肉開在一條小巷裡,店面不大,屋外有一口半人高的瓷缸,上面漂浮著兩片蓮葉,裡面的布局也很有情調。
江逾白選了能看到這口缸的位置,坐下後聞溯點菜,他點飲料。
然而飲料點著點著,點成了酒。
一種叫青梅煮酒,用一口不深的石鍋盛著,底下燒炭火,鍋裡煮著梅子紅棗枸杞山楂以及各種參類,湯色褐紅,仿佛一鍋補藥。
另一種是桂花米酒。它的賣相便很大眾,容器是個瓷壺,托盤上鋪著冰,還弄乾冰營造氛圍效果。
酒都甜,就著烤肉喝正好。
兩個人話都不多,卻不約而同吃得慢,從雲霞如火吃到了月掛枝頭。
江逾白先掏手機結帳。他酒量不好,但喝酒不上臉,皮膚白得跟水洗的瓷似的,燈光一照仿佛透明。可聞溯看得出他有些醉了。
他喝醉了會軟綿綿地說話,漆黑的眼睛仿佛蒙著一層水霧。
聞溯在老板“歡迎下次再來”的聲音中圈住江逾白的手腕,一步一步走進夜色裡。
小巷裡風很安靜,路燈灑落的光芒也安靜,青石板路老舊悠長,遠處有窸窣的蟲鳴聲。聞溯手指搭在江逾白突出分明的腕骨上,輕輕摩挲了幾下,慢慢向下滑,變成十指交扣。
江逾白任他牽著。
走了一段,聞溯低喊:“江逾白。”
江逾白應:“嗯。”
風把江逾白身上的酒香送向聞溯。兩個人分明喝的是一樣的酒,可聞溯就是覺得有所不同,江逾白身上的摻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好聞到讓人沉迷。
他不自覺地把手扣得更緊,又喊:“松鼠。”
“嗯?”
“江逾白。”
“……在呢。”江逾白拖長了調子,終於不耐煩了。
可不耐煩他也沒將手從聞溯手裡掙脫,只是走得越來越慢,慢慢地落到聞溯後頭,就像打遊戲點了跟隨,由著聞溯帶他走。
再長的巷子也有盡頭,拐出去後,便回到了都市的車水馬龍。
秋夜的寂靜消失了,人群熙攘如潮,踩著細高跟的年輕女孩和同伴說笑不斷,中年人夾著公文包奔走匆匆。
沿街店鋪喇叭的叫賣聲來來回回都是那幾種,公交站台上車停了又走,對面高樓外牆上廣告變換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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