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多年,與別人的對話中涉及兄長,他從沒流露過任何發自心底的消極情緒。
那情緒隱藏得很深,包括林秋宿自身都無從察覺,卻又真實地存在著。
昨夜玄關處,它於酒精的催化下爆發,又借由醉意來掩蓋。
——“不要林觀清管。”
貌似是埋怨瞋恨,矛頭仿佛對準了林觀清,真相卻並非沒短句表面那麽率直。
在攜有涼意的微風中,林秋宿緩緩閉上眼,舒了一口氣。
謝嶼從廚房端出來兩碗速食泡飯,道:“冰箱裡只剩兩個雞蛋,不過這泡飯味道還可以,你嘗嘗?”
林秋宿掀開蓋子吃了一杓,提要求:“我想吃煎蛋。”
他原意是自己下廚,問問謝嶼想不想也跟著吃一個。
但謝嶼聽完以後,說了句“等著”,居然系上做飯的圍腰開始開火。
林秋宿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心想著,謝嶼難不成最近性情大變,往居家方向發展了?
自己不會是在做夢吧?
然後,謝嶼回頭打開移門,請教:“這個燃氣灶怎麽打開啊?”
林秋宿:“……”
他擺起架子:“要我教你?”
謝嶼認真地說:“嗯,作為報答,我等下可以請你觀賞廚房燈光秀。”
林秋宿頓了下,看著廚房頂上的蹦迪燈,老老實實幫謝嶼打開了燃氣灶。
兩個煎蛋做得非常艱難,但謝嶼堅持不讓林秋宿動手。
宿醉後林秋宿臉色不是很好,確實也沒有什麽力氣,於是興致勃勃地靠在門邊看謝嶼忙活。
後面那個蛋煎得還行,像模像樣地撒了一點點醬油,被端給林秋宿吃。
前一個是妥妥的失敗品,一面焦得慘不忍睹,被謝嶼不挑食地放進了泡飯裡。
林秋宿邊吃飯,邊打開手機,首先回復了傅遲的詢問,再向人認真保證,自己以後絕不會再喝到斷片。
其次他打開與梁楓的對話框,對方也發來了關心。
[Bro,還好不?聽說你自願被一個大帥比帶走了?]
[屁股沒出事吧?]
[當我沒問,酒吧的姐姐後來說,那帥哥好像是你哥?親哥還是假哥啊?她想替她朋友問問你有沒有嫂子。]
林秋宿:“……”
他選擇性回復:[人沒事,也沒嫂子。]
“人還沒吃飽就聊天,和誰啊?看屏幕看得這麽認真?”謝嶼開口。
林秋宿將手機反放在桌面上,道:“你平時消息也很多啊,你經常看得目不轉睛。”
謝嶼嗤笑:“那是在處理工作吧,哪止目不轉睛,我還血壓飆升呢。”
林秋宿在酒吧那會兒,有段時間喝多了半夢半醒,縮在沙發角落閉眼休息,對發生的事情不怎麽有印象。
介於謝嶼在人堆裡猶如眾星拱月,他打聽:“昨天有沒有人問你加好友?”
謝嶼疑惑:“怎麽了?酒勁過後準備問罪?”
“我喝醉前就想問你了,那姐姐說你招gay喜歡,是不是你平時經常會被男生搭訕?”
林秋宿問完,一本正經地補充:“蘇應鍾講過以前有實習小姑娘追你,說你受女孩子歡迎,那你是男女通吃?”
謝嶼:“……你荷包蛋蘸的是醬油不是醋吧?”
林秋宿沒能聽到確切的回復,被這麽反問一嘴,不服氣地用杓子攪了攪泡飯。
由於自己的衣服沒被烘乾,林秋宿吃完沒能馬上回學校,在謝家度過了周日的白天。
客臥的床鋪被保姆收拾掉了,他想午休只能去主臥的大床,暈乎乎地躺了兩個多小時。
這間臥室往常被謝嶼獨自居住,唯有一隻枕頭,昨晚就被林秋宿睡了,今天繼續佔用。
林秋宿半張臉埋在謝嶼的枕頭裡,滿腹心事趕跑了困意。
他懶洋洋地半合著狐狸眼,默默好奇,這床寬大又柔軟,謝嶼的氣息溫和且好聞,以後會是誰分去床的另外一半,長久地睡在謝嶼身邊?
是同性還是異性?謝嶼好像從沒正面回答過性取向的問題。
喜歡可愛的還是性感的?謝嶼貌似也沒認真傾訴過理想型。
如果遇到真愛是一場隨機事件,以謝嶼順風順水的好運,應該能獲得很美滿的結果吧?
到時候他們會不會枕著同一隻枕頭,無話不談地共度漫漫長夜?
林秋宿忽地發現,當這類想法不受控地一個接一個冒出來,有些東西產生了一些令他慌張的變化。
就比如,本覺得熟悉的、近在身側的謝嶼,突然在自己心中變成陌生而遙遠……
林秋宿用被子蒙住了腦袋,嚴實地把身體裹了起來。
隔絕了外界一切的聲音,他放緩呼吸,聽到自己心跳聲很吵。
是好奇心得不到滿足的不爽?還是無法確定未來軌跡的不安?
又或者,這空落落、酸溜溜的感覺該定義為一種不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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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份的滬市步入秋季,街邊梧桐葉泛上燦燦金黃,城市最美的時節在降溫中翩然而至。
車窗外的梧桐樹一閃而過,這抹亮色在畫面裡只能作為點綴,將林秋宿白皙的臉龐襯得更加惹眼。
從午休起床到現在,他情緒不是很高興,謝嶼意識到了這點。
不過謝嶼將原因想得很簡單,明天又到了周一,林秋宿是滿課,遇到這種辛苦的日程總歸會怏怏不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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