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岹然拿起手機瞟了眼,發現是何同光。
何同光不是個毛躁的人。恰恰相反,他十分穩重成熟,既會來事兒也會看眼色。他不會為了件雞毛蒜皮的事不要命地打電話。
傅岹然已經猜到了何同光打電話的原因。從他在接受采訪時拿出《聞九天》起,他就在等著這一刻。
“什麽事。” 傅岹然接通電話,輕飄飄地喂了一聲。
“傅岹然,那幅畫怎麽回事?” 何同光的聲音急切中透著陰沉,“你是要把整個沈杯變成你和聞九天的修羅場嗎?”
“那幅畫發出去之前,你們的工作人員看過。” 傅岹然很享受這種把別人耍得團團轉的感覺,“再說了,我不過是取名時玩了個諧音梗。”
“你——” 何同光憋著一肚子火,卻沒處發。普通的工作人員怎麽可能對傅岹然的畫提出異議,等何同光看到時已經晚了。
“你們請我,就是為了博取更大的關注度。” 傅岹然想起孫正罵自己的話,自嘲地冷哼了一聲,“現在連大洋彼岸的人都知道沈杯了。恭喜,你們夙願得償。”
何同光壓抑住了氣急敗壞的情緒。他靜了片刻,一字一句道,“你在報復沈杯。”
“你自己當年也是靠沈杯上位的,如今放下碗就罵娘了?”
在何同光的語氣裡,傅岹然已經聽不出從前的畢恭畢敬。他很清楚,這才是這個世界的真實態度,遠不止於何同光一人。
“我說了,該做的我會做,明天的開幕式我也會去。但是,” 傅岹然沒有回答何同光的問題。他語氣篤定,沒有半點猶豫搖擺,“我是不會配合你們捧新人的,不要再白費心思。”
說完,傅岹然就打算掛斷電話。
“那聞九天呢?” 何同光卻迅速搶著道。他了解傅岹然的死穴,“你就這樣把他推上了風口浪尖,聽說他的帳號都快被封了。”
傅岹然心平氣和地聽著,“聞九天的事,與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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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自己的帳號可能要被封時,聞九天並不意外。他有種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地的感覺。也許冥冥之中,他早知道會有這一天。
在帳號的彌留之際,聞九天又登了上去。他好奇地翻了翻狂轟濫炸的私信,又挨個兒翻閱了自己曾經的動態與視頻。
有些東西的內容,聞九天已經不太記得。但是每每點開,他都會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它所對應的那段時間的生活和狀態。
下線前,聞九天準備發布最後一條動態。他要轉發桐州展覽的第一條宣傳動態,提醒大家:明天是《什麽都可以拿來展》的最後一天。
“喲,你在家啊?” 大門一響,傅無聞回來了。他拖鞋都沒來得及換,直接衝到聞九天面前,“給你打那麽多電話為什麽不接?!”
聞九天還在編輯那條動態。被全網攻擊的人不會再在乎自己說的話討不討喜,聞九天加了句自己喜歡的話,還打成了Tag。
“喂!” 傅無聞本就焦頭爛額,被無視後更是火冒三丈。他不輕不重地拍了下聞九天的肩,“跟你說話呢。”
聞九天手一抖,觸上發送鍵。這最後一條動態沒編輯完就發了出去,內容只有無厘頭的八個字:相信自己,讚美他人。
新動態一刷新,才一秒鍾,評論區已經熱鬧地吵起來了。
“還看呢?” 傅無聞無奈地歎了口氣,“最近你少上點網吧。”
聞九天指尖在屏幕上方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按下去。他刪掉了這個軟件,“找我什麽事?”
“什麽事?” 傅無聞倒了杯水,一口氣灌下大半杯,“你不會還沒看到傅岹然的采訪吧。”
“看到了。” 聞九天若無其事地扔開手機,“傅岹然接受采訪時,我就在廣場上,和幾百上千人一起收看呢。”
“噗——!” 傅無聞一口水差點嗆死自己。他連忙放下水杯,“你...”
“放心。根本沒人認出我。” 聞九天也起身倒了杯水。他靠在台子前,“我想通了,人們關注的只是傅岹然。而我...不過是輿論的一個犧牲品。”
傅無聞看著聞九天,神色嚴肅了些。他幾不可聞地深吸了口氣,這一刻他們兩人共同想起了聞漏月。
“明天我要回一趟桐州,展覽要結束了。” 過了會兒,聞九天說。他轉過身,“如果有空的話,我想去給媽媽掃一次墓。”
“...好。” 傅無聞說。
“你去嗎?” 聞九天又問,“明天是周末。”
“你先去吧。” 傅無聞笑了下,“我有空就去。”
翌日,聞九天清早便搭乘高鐵前往桐州。他昨夜睡得不好,在高鐵上吃了點東西,很快就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聞九天聽見身旁有人走動,似乎還有人認出了他,竊竊私語的同時還在拍照。
聞九天困得要死。他拉下鴨舌帽蓋在臉上,塞起耳機後便不再多管。
再次醒來,是快到站的時候。聞九天的手機響了,丁寅打電話說有個他的快遞寄到了工作室。
聞九天壓根兒不記得自己最近買過什麽,尤其他不會把收貨地址寫成《殺死羽毛》的工作室。他敏銳地皺了下眉,“這東西沉嗎。”
“不沉啊。” 丁寅說,“盒子挺大的,但掂量著空空蕩蕩。”
“怎麽了?”
聞九天頓了頓。他從前也收到過恐嚇信一類的東西,但這次顯然嚴重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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