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聞九天的評論區裡,點讚最多的一條評論是“這人為什麽還沒被封號?”;還有人裝模作樣地“理性”分析道,聞九天能蹦躂到今天,只能說明人類對長得好看的生物的容忍度實在是太高了。
聞九天是一個從小被罵到大的人,無論在現實中還是網絡裡。他從來都是人群裡扎眼而被排擠的存在,可這次輿論態勢的規模和猛烈程度仍舊是他從未經歷過的。
團隊成員喊聞九天趕快回去商量對策。聞九天不是太在乎別人看法的人,可他畢竟只有23歲。
看著鋪天蓋地的負面評價瘋狂發散,聞九天迷茫中有些沒來由的委屈。他回復了團隊成員一句平淡的“嗯”,吸了吸鼻子後給手機鎖屏,沒有哭出來。
“今晚我可能還有些事,吃飯的事改日再說。” 聞九天轉過身,對閆飄颻說話時已經淡化了情緒,好像他穿上西裝就真的是個成熟大人了,“我先送您出去吧。”
“這就受不了了?” 閆飄颻是個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一眼就看出了聞九天的狀態。她安慰人的語氣沒有半點柔和,身上的木質香水反倒更辛辣了,“你放輕松點。我這麽多年不知被砸過多少臭雞蛋,不也還是活到今天了嗎。”
“你記住,如果喝彩是觀眾用手投的票,那麽罵聲就是觀眾用腳投的票。” 閆飄颻說完又略帶譏諷地補了句,“腳總是比手更誠實些。”
此時此刻,比起自己的名聲,聞九天更擔心的其實是畫廊的處境。他沒有太被鼓舞到,卻還是牽起嘴角笑了下,“謝謝老師。”
展覽快結束了,聞九天送閆飄颻出去。剛走出休息室,迎面急吼吼衝來一個工作人員。
或許是受輿論影響,聞九天下意識預感不好。他擔心有人來鬧事,眼神不自覺顫了下,“怎麽了?”
“傅傅傅,” 工作人員卻滿臉興奮,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傅岹然老師來了!”
聞九天走到前面的大廳時,傅岹然正站在最中央的地方,周身圍著好些人,亂中有序。傅岹然微低著頭,在挨個兒給他們簽名。
聞九天不是沒見過這種場面。他最開始會為傅岹然驕傲,後來會有點吃醋,現在只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們都是這次畫展的工作人員,是聞九天花錢雇來的。
“哎,小聞總來了。” 終於有個人看見了聞九天。
傅岹然不緊不慢地簽完手上這一份。他順手把紙片遞還,漫不經心地回過身來,“下班了?”
聞九天能夠感覺到,傅岹然站立的地方產生了一股靜氣,讓整間屋子都變得更像一個令人虔誠尊敬的畫展了。
“聞九天,” 傅岹然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這間廳,語氣波瀾不驚,“你現在是長大了,幹什麽事都不跟我說了,是吧?”
傅岹然很喜歡當眾流露出對聞九天的愛護和熟稔,讓所有人都覺得炸毛的聞九天是自己懷裡的一隻貓。聞九天知道,他是故意的。
這間屋子裡的很多人睜大了眼睛。一個工作人員小心地開口,“小聞總...?”
聞九天沒有說話,他看見傅岹然朝自己走了過來。
傅岹然隨意捋了下聞九天翹起的襯衫領口,仿佛在吸引別人注意這件不屬於聞九天的衣服,“你腿受傷了,不方便多走路,我送你回家。”
鎖骨一癢,聞九天像被電了似的往後縮了一步。傅岹然笑著蜷起執筆的三根指頭,收回了手。
閆飄颻皺起了眉。她目光在聞九天的兩條腿上掃視了一遍,“你又自己把自己的腿弄傷了?”
“不是。” 聽到這話,聞九天似乎被喚醒了什麽不好的回憶。他站得離傅岹然更遠了點,“是意外,不礙事的。”
傅岹然目光沉了。他不動聲色地伸出手,直接用力扣住了聞九天的手腕。
聞九天的手腕細得像要斷了似的,傅岹然骨節分明的五根手指像鎖鏈般死死拴著它,分毫動彈不得。
“小聞總,” 旁邊的工作人員更驚訝了,“你,”
“小聞總...” 閆飄颻像是終於難以忍受。她略帶譏諷地回嗆道,“這裡還有大聞總嗎?”
“.........”
“既然沒有為什麽要在前面加個小字,” 閆飄颻是個不需要給任何人面子的人,罵起人來不假思索,“為了顯得你們成熟?還是顯得你們年紀比較大?”
“.........”
“閆老師。” 傅岹然很清楚閆飄颻真正針對的是自己。他還不至於當眾撕破臉,隻淡淡道,“好久不見。”
閆飄颻冷哼一聲,沒有答傅岹然的話。
“我還有事,先走了。” 閆飄颻說。
聞九天點了點頭。他一隻手被傅岹然攥得發疼,卻克制住了無助,“閆老師再見。”
“哦對,” 閆飄颻正要走又停下了。她打開手包,從裡拿出兩張票,“差點忘了。”
聞九天接過那兩張票,是同一場演出前排中間相連的兩個位子。
“後天晚上我的新舞劇首演,帶個朋友來看。” 臨走前,閆飄颻意味深長地說。
閆飄颻走後,工作人員大多識相地離開了。大廳裡別無旁人,聞九天的無助滋生了凶狠。
“你來幹什麽。” 他冷冷說著,手腕用力一抽,想要掙脫。
傅岹然繼續拽了三秒,之後索性松開了手指。
“送你回家。” 傅岹然也不在意聞九天的逃避,“我剛剛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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