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天,可是今天...” 李開喃喃道,“到底是不一樣的。”
“早知道你這麽關心,” 聞九天停下手上的工作,抬頭看了眼李開,“今天就讓你跟傅無聞一起去了。”
李開苦笑兩聲。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隨後微欠了下身,“有什麽消息,一定要告訴我。”
聞九天點了下頭。李開出去時,順手關上了門。人聲與鍵盤聲被隔絕在外,屋裡又只剩下了他一人。
望著電腦屏幕,聞九天有些出神。屏幕自動黑下,上面映出一張失魂落魄的臉龐。
聞九天瘦了。像傅岹然被囚禁時一樣,聞九天也在不算太長的時間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他自幼練舞養成的一層薄薄的肌肉消失了,渾身上下變得羸弱而蒼白。
項目一天天地向前推進。聞九天主導了其中大部分的工作,可他從不肯在任何地方署名。
無論是官方網站還是宣傳海報,哪裡都沒有聞九天的名字。
他蜷縮著躲在聚光燈的背面,像是生怕自己的名字會毀了傅岹然的大作一樣,為它傾盡全力,卻又拒絕留名。
手機終於響起。
“喂。” 聞九天接起時,呼吸都在發抖。他極力克制著,生怕被傅無聞看出自己的慌張。
“石若磊進醫院了。” 對面的背景音十分嘈雜,傅無聞在疲憊和焦頭爛額下根本注意不到細節。他頓了下後道,“傅岹然是畫出了一幅畫。但是...醫生說,石若磊不一定能搶救得過來。”
“九天,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傅無聞輕緩的語氣猶為不忍。
聽完傅無聞的話,聞九天舉著手機一動不動。他費力眨了兩下眼,心平氣和地哦了一聲。
“九天?” 傅無聞說,“你還好嗎。”
“我沒事。你們在哪家醫院?我現在過去。” 聞九天撫了下額。他起身走到窗前,陽光亮得奪目,卻半分也照不到他的身上。
前往醫院的途中,聞九天終於睡了一個安穩覺。他靠在車後座上,迷瞪中只有一個念頭:如果石若磊真的就此一命嗚呼,那麽他就不必對傅岹然有任何愧疚之心了。
他聞九天毀了傅岹然的生命和靈魂,傅岹然也斷送了他夙願達成的最後一絲希望——他們大約能扯平吧。
至於傅岹然是怎麽氣死石若磊的...在聞九天的潛意識裡,哥哥始終是無所不能的,氣死一個石若磊算什麽。
“聞九天,聞九天?” 抵達醫院門口後,李開才發現聞九天在後座昏睡了過去。
他第一反應是:聞九天又又又又暈過去了。
“怎麽了?” 聞九天緩慢地睜開眼,眼皮耷拉著有些重。他揉了下眼睛,“到了?”
“對。” 李開皺著眉,“你還好嗎,要不要去看看醫生?”
“不用。” 醒來後的聞九天精神抖擻。他捋了下衣領,“我只是睡了一覺。”
“睡了一覺?” 李開問。
聞九天下車後關上門,抬頭朝醫院大樓看了眼,“對。我很久沒有睡得這麽好了。”
手術室門前的走廊上,傅岹然和傅無聞面色各異地坐在兩側,只有何同光焦急地來回踱步。
他時不時偏過頭瞪傅岹然一眼,卻始終得不到回應。
傅岹然淡然自若地坐著,像是對周遭的一切都漠不關心。從講完那個故事起,他便習慣性地開始無視所有人質問的目光。
何同光質問傅岹然為何要不顧師生情誼,硬生生想氣死石若磊;
傅無聞質問傅岹然為何要刻意毀掉聞九天為聞愚白洗冤的最後一絲希望。
“傅岹然,如果今天老師真的醒不過來了,” 何同光在傅岹然面前停下腳步,“往後余生你良心能得安嗎?”
傅岹然抬眸看著何同光,微彎的眼角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他徐徐道,“我傅岹然本來就是個喪盡天良的人,我有什麽良心不安的。”
何同光:“你——”
傅岹然不疾不緩地疊起一條腿,抬腕看了眼手表。聽見腳步聲,他偏頭朝拐彎處瞟了眼,似乎在等什麽人來。
“那你這麽做,就不擔心聞九天恨你?” 傅無聞深呼了口氣,“如果石若磊真的醒不過來,那...”
“不論我做什麽,聞九天都會恨我的。” 傅岹然看了傅無聞一眼,唇角綻出一個弧度,陽光落下閃閃發光,“他恨我管他太嚴,又恨我對他不夠上心;他恨我讓他呼吸不過來,又恨我沒有填滿他生活的每一絲縫隙。”
“他會恨我不順從他,也會恨我沒有反抗。”
傅無聞怔怔地聽著。
“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是這樣了。” 傅岹然懶懶地歎了一聲,微仰起頭,“聞九天會將他生命中的所有不幸都發泄到我的身上。”
廊前傳來腳步聲,一下下地走近,帶著回音。
一道頎長瘦削的身影在傅岹然面前停下,面無表情。長久的未曾謀面沒有讓他滋生絲毫的陌生,和小時候一樣,他還是那麽的不講道理。
“你來了。” 傅岹然兩邊的唇角同時彎起,刻意露出一個不那麽嘲諷的微笑。他溫和的目光掠過聞九天全身,“你瘦了。”
第110章 前程似錦
手術室門前的燈仍未熄滅。
何同光和傅無聞跟著李開去吃午飯了。空蕩的走廊上隻映著兩片薄薄的身影,離得極近、互不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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