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同光淒慘地笑了聲,“傅岹然推測,你外公早就知道那幅畫是贗品了,只是出於情面沒有戳破。”
聞九天怔了怔,透過玻璃朝病房裡看了眼,“石若磊就因為這個...?”
何同光嗯了聲,又道,“哎你說,你外公真的看出來了嗎?畢竟他已經去世了,這些事都是傅岹然猜的。”
一些久遠的記憶碎片,在聞九天腦海裡閃回。
他想起幼年時被外公抱著欣賞那幅畫,想起偷偷趴在門外看外公坐在書房發呆,想起空白的宣紙、外公微紅的眼眶......
在聞愚白身邊的那幾年,曾在聞九天的記憶裡不知不覺地被美化了很多。他偶爾認真理智地回想,才能約略記起外公那時的神態——聞愚白常常是失神而傷感的。
他會盡力在小聞九天面前表現出豁達和快樂,但他獨自呆在書房時卻不是這樣的。
他會愧疚、自責、悔恨。
小聞九天當年還不能看懂這些情緒。他只會本能地覺得現在不適合打擾外公,於是悄悄關好門、踮著腳溜走。
可現在他長大了,他能懂了。
如果不是聞愚白一時心軟的善意,也許畫廊就不會走向仿古造假的偏路。
傅巍不會死,傅岹然不會成為替代品、甚至不會出生...
“我外公他...應該是看出來了。” 嘈雜的走廊上,聞九天輕輕道。他轉過身,風夾雜著無數個紛亂的聲音掠過他的耳畔。
聞九天走得很慢。
他知道自己不會再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今天依舊是因為有HR打電話,所以很短。。明天會補更一章。
第112章 來福
來福覺得,今年的冬天是格外的溫暖。
冷暖氣流交匯的雨下過幾場後,溫度在螺旋中跌至谷底——年關在即,新年就要到了。
往年,冬季都是小狗最容易死掉的時候;今年卻有所不同。
在那次莫名其妙來了一大堆令狗警惕的陌生氣味後,過了幾天,來福終於再次嗅到了那個熟悉的“好人”。
奇怪的是,那個“好人”這次兩手空空。
來福屁顛屁顛地跑上前,卻只見那人在驚訝之余露出歉意的表情,一副已經把它忘了的樣子。
來福很失望。它垂頭喪氣地躲回枯草叢,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好人”又進屋去探望那個“活不下去的生物”。
提起那個生物,來福就很生氣。它狗生從未見過如此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懶惰成性、散漫至極。
從前至少還會在陽光好的時候乾點兒活,如今太陽都升起來好幾次了,他那窗簾還閉得嚴嚴實實的。
“好人”這次沒呆一會兒,就出來了。臨走前,他特地跟來福打了個招呼,來福希望他的意思是下次不會忘記給自己帶火腿腸。
然而,下個星期他沒有來。
再下一個星期,他還是沒有來。
等到來福已經不再數日子的時候,一天上午那道熟悉的氣息突然來了。
來福一滴溜就睜開了眼,朝那邊望去。
只見那個“好人”這次帶了很多東西,他一下車就往草叢看去,隨後長腿一邁把來福揪著後脖子拎了起來。
——!
來福大呼上當,登時汪汪狂叫,四條小短腿拚了命地撲騰起來。
它還記得上一次被人抓去是什麽情形。那也是一個冬天,它差點被放上砧板。
腿也是在逃跑時瘸掉的。
“別叫,別叫。” 傅無聞抓著小狗,有些手足無措。他多摁了兩下門鈴。
不一會兒,門從裡面打開,一道冰涼幽深的氣息飄至門口。
霎那間,來福腦海裡浮現出了過往狗生所有裡堪稱美好的瞬間:面前的骨頭,隔壁歡快的小白狗,可以打滾兒的翠綠草坪...它們少得可憐,所以來福都記得清楚。
那個氣息讓來福想起一切幸福的事,然後它們一齊湮滅,只剩下枯敗的灰。
來福眨了眨眼。於是,它第一次見到了那個“活不下去的生物”。
“你還來幹什麽。” 傅岹然的面貌與之前並沒有明顯的分別,只是頭髮又長了些,皮膚變得更加蒼白。他沒有不耐煩,更多的是無奈,臉上是失去鬥志後死一般的平靜——他已經幾乎不會有什麽情緒了,好似半截黃土埋去了他的靈魂。
“快過年了,我來給你送點東西。” 傅無聞生疏地抓著小狗,腳邊堆著大大小小的塑料袋,裡面是各種年貨。
傅岹然無視了年貨。他目光一挑,落在了來福身上,“送東西...這條狗?”
“.........”
來福噤聲,眨眼,猶猶豫豫地甩了兩下尾巴。
“我看你上次畫了這條小狗,” 傅無聞乾笑兩聲,“想來你應該不討厭它,乾脆讓它陪你過年好了。”
傅岹然面目表情地聽完傅無聞的話,淡淡道,“你不像是能想出這種主意的人。”
傅無聞:“.........”
“好吧。” 傅無聞歎了口氣,“其實是聞九天說的。”
“他...他沒有時間來看你,所以...”
沒等傅無聞說完,傅岹然轉身走回客廳,隨後上了樓。
“不用編這些話來騙我。上次,聞九天已經跟我講清楚了。” 傅岹然站在二樓,扶著欄杆。他雙目微微失神,“我知道,他不會來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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