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則今天難得按照八小時工作製準時下班,回家卻發現趙無眠竟然不在。
那一瞬間他是有點不悅,甚至是生氣的。
江一則佔有欲極強,從不願與任何人分享以任何形式趙無眠。
但他潛意識又知道這是終究無法避免的,趙無眠總會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生活,這讓江一則感到焦慮、不安。
趙無眠接完電話很快就回來了。
“你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啊,不加班了?”
室外很熱,趙無眠趕著回來身上還冒著熱氣,唇尖上有一層薄薄的汗。
江一則抱著趙無眠親了一口,“回來盯著你吃飯。今天我給你做咖喱蛋包飯好不好?”
趙無眠點點頭,“嗯。”
江一則卻仍舊抱著他,不動,也不說話。
感覺到江一則認真打量的目光,趙無眠調動臉部肌肉擺出一個標志性的微笑,“我下午咖啡喝多了,有點兒飽,少做一點吧。”
“咖啡喝多了?”江一則挑了下眉,“我還以為你不喜歡蛋包飯呢。”
“沒有啊一則哥哥。”趙無眠說著,伸手環住江一則的腰,靠在他肩上蹭了蹭。
江一則在廚房準備蛋包飯,趙無眠的廚藝連打雜都算添亂,只能在一旁默默看著。
江一則做任何事情都神情淡定節奏均勻卻又效率奇高,趙無眠看著看著,突然生平第一次產生了無力感。
江一則太厲害了。
這種厲害包括但不僅限於智商、情商、自製力、心理素質等等。
江一則是無往不勝的,不管是學習、工作還是情感。
趙無眠覺得自己完全被他看透,江一則知道自己喜歡他,所以能無所顧忌地按照自己的方式為人處事,不管是偽裝還是不偽裝。
“喜歡”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道理又最強悍的保護傘,不論是喜歡的人、事還是行業。
而夢想、愛情都是最不值錢最無用的東西,卻也是最珍貴最蠱惑人心的東西——這玩意兒聰明人白送都不要,癡傻人卻為它虛擲一切。
趙無眠覺得自己是後一類人,而江一則是前一類人。
江一則應該是喜歡他的,甚至可能很喜歡他。
只是這種喜歡盡管存在卻也不會對江一則本人構成任何本質影響,他還是該幹嘛幹嘛。
而趙無眠——就像他一開始說的,他不對江一則抱有任何期望,只希望這種喜歡持續下去。
他對江一則沒有任何辦法。
而他這些天的難過卻完全不止於此。
另一件讓他感到沮喪的事,是他人性裡的軟弱和畏懼經過了二十年終於展現了出來。
趙無眠不得不自我認知到,他其實根本不真正具備應對負面情緒和不美好事物的能力。
他的勇敢、天真、善良、樂觀、理性等等,都是空中樓閣是空談虛無的理想主義,所有這一切都來源於他不曾直面世界的陰暗,他沒有真正經歷過失去或得不到的恐懼和折磨。
這讓一直被鼓勵著長大、從來都很自信甚至自戀的趙無眠十分低落,他從生下來就沒有這樣被打擊過。
從他出生起,這個世界的美好都向他奔來,是他自己在那個話劇落幕的夜晚選擇了擁抱深淵。
江一則做好了蛋包飯,又拿出番茄醬在上面畫了一個愛心。
“我也是第一次畫這種東西,可能不太好看。”
趙無眠有點出神。
江一則停下手中的番茄醬,“怎麽了?”
這瞬間趙無眠有種要開口的衝動。
可他真不知道該怎麽跟江一則說。
說你為什麽要針對時玥?
還是說你為什麽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趙無眠向來利索的嘴皮子卡殼了。
他深吸口氣,“我,”
客廳茶幾上江一則的手機響了。
廚房裡半生不熟的氣氛戛然而止。
江一則:“你幫我接一下,我手上有東西不方便。”
“喔……”
趙無眠拿過手機,接通,舉著放在江一則耳邊。
“喂。”
電話那頭嘰裡咕嚕一長串,語速飛快。趙無眠從漏音裡聽不清內容,隻感覺對方挺急的。
估計是江一則的同事。
江一則皺了皺眉,像是在思索,“好。我現在過來。”
電話掛斷後,趙無眠舉著手機有些無措。
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有一個限度的,負面的心理基調會讓人在某個瞬間因為一件很小的事情極度失落。
“我們組的項目出了點小意外,我現在得回公司加班。”江一則迅速畫完了蛋包飯上的愛心,因為急切加不熟練,最後收筆之處有些不自然,過多堆砌的番茄醬像是要滴下來。
“你自己好好吃飯,”江一則簡單收拾了下廚具,“晚上早點睡。”
趙無眠抿抿嘴,“你又要很晚才回來嗎……”
“我也不清楚,”江一則歎了口氣,轉過身看著他,“得看具體情況了。”
趙無眠沒說什麽。
沒有抱怨,但也沒有撫慰。
這並不是太符合他的性格。趙無眠豁達開朗善解人意,沉默已經代表了他極為反常的心理抗拒了。
江一則其實能感覺到趙無眠這段時間的狀態發生了變化。
他說不清楚是因為什麽,但這種變數和未知讓他感到不安——他想過他們之間會出問題,但他沒想到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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