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則掀了下眼皮,眸光一閃。
江海潮:“實不相瞞我調查過他,他的資料一點也不難查。”
“你知道他出身一個怎樣的家庭嗎?”江海潮說著情緒有些壓抑不住,“任鴻你聽說過沒,我們整個平市幾乎所有的高校都有他捐錢建的大樓,他是趙無眠媽媽的外公。”
“還有任約,任約你總知道吧,國際知名的作曲家,我這個不聽音樂的都知道他。他是趙無眠的表舅。”江海潮一連說了一長串,呼吸有點跟不上,連喘了好幾口氣。
“像他們這樣的人,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想抽身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江海潮認真看著江一則,“如果趙無眠是個女孩兒,我百分之百不管你談戀愛的事,但他是個男的。他們這樣的家族,也不會真正接受不容於世的關系。”
江一則冷笑了一聲,“趙無眠要是個女的,你估計現在心裡就開始算計著怎麽靠我攀上任家這棵大樹然後發家致富了吧。”
“江海潮我告訴你,”江一則站立起來,居高臨下看著江海潮,“我江一則雖然做不到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但就憑你想管我——別、做、夢、了。”
江一則的油鹽不進令江海潮感到惱怒,連帶著常年得不到江一則好臉色的怨忿一齊上湧。他一拍桌子,“江一則!你再厲害你也還是個學生!雖然你成年了、雖然你很聰明,但還要很多事是你不懂也還做不到的!”
江海潮的話戳到了江一則的痛處,他已經有些許的沉不住氣。
江海潮繼續道,“你現在還沒有什麽經濟能力,但你未來需要用錢的地方還很多。比方說,出國深造甚至是買房子。你覺得田輕盈會讚助你嗎?”
江一則大部分時候都懶得跟人做口舌之爭意氣之爭,一個被生活磨練得過早成熟的人不會在意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然而此刻江一則連日來的壓力與擔憂、十幾年來從未真正擺脫的焦慮和壓抑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他深吸一口氣,“江海潮,你以為我會像個廢物一樣,等著你施舍我才能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嗎?不過說開了也好,省得你假惺惺地拿好爸爸形象道德綁架我。”
江海潮:“你,”
江一則目光如炬,盯著江海潮心虛的雙眼,“你不過是想拿錢要挾我,讓我聽你的話,再利用我給你長臉罷了。”
“我很優秀這我知道,但我的優秀,與、你、無、關。”
從茶館出來,江一則走得六親不認。
每一次見江海潮,江一則都會心情很不好。
但這次不同。
江海潮的話戳中了他內心最深的恐懼甚至是自卑。
這是他從年少剛懂事起就深埋心底的,他再努力再拚搏這個世界上總還有許多許多事是他無法掌控的——比如今天的股市收盤價,社會的發展潮流,還有趙無眠的喜好。
這個世界上的每一股力有如千絲萬縷的細線捆綁著他,架著他往前走。他看似每一步都是獨立自主的,實際從頭至尾都是身不由己。
就像在八寶鎮時,趙無眠說那些街頭的小孩子,說他們本質上是沒有選擇的,說在毫無選擇的情況下無論前路如何,於他們都是不公平也不合理的。
江一則從不追求公平;或者說,他早就已經放棄追求公平。
在他看來,公平本身是可笑而不可實現的,倡導公平的人則是荒謬虛偽的——人類只會在不被特權善待時呐喊不公,卻將不公帶來的得利稱為幸運。
當然,趙無眠除外,趙無眠做什麽都是對的。
而江一則,他太年輕的時候就已經不再單純,他的眼中沒有公平善惡沒有是非曲直,他只在乎一個結果。
他必須變得更強。
他沒有選擇。
-
回到出租屋前,江一則給趙無眠打了個電話,問他在哪裡。
“在外面,”趙無眠捂著聽筒,“過會兒應該就回去了。”
“你事兒辦好了?”
“嗯。好。”
趙無眠掛完電話,把所剩不多的雞尾酒喝完,應景地被嗆得咳了一聲。
他這種一罐啤酒就能上臉的人,屬實不太適合喝酒泡吧,也不適合借酒澆愁。
周達非:“你要回去了?”
趙無眠點點頭,“時間也不早了。明天我還要寫論文呢。”
趙無眠和周達非跟許風焱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
臨別前,周達非半開玩笑半認真道,“說真的,你要真能鼓起勇氣跟江一則分手,那我必然要批發一箱鞭炮去你們寢室門口放。”
趙無眠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校內禁止燃放煙花爆竹。就憑你的人緣,剛點火就被舉報了。”
“……”
趙無眠到家時,江一則已經回來了。
“對不起,”江一則抱著趙無眠,“我今天真的臨時有事兒。你吃過了嗎,沒吃我給你做點兒。”
“吃過了,”趙無眠沒反抗任由他抱著,“還挺飽。”
江一則這段時間是不安的,甚至是心虛的。
而趙無眠的反應加劇了他的恐慌。
江一則笑了下,“其實我給你準備了一個禮物,等你生日的時候送給你。”
趙無眠挑了下眉,“什麽?”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江一則說,“你上次說的,你寫的那個故事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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