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你。”
趙無眠靜靜聽著。
他知道江一則愛他,但這段話還是讓趙無眠多了幾分積極情緒。
江一則他好像終於長嘴了,不管好聽不好聽,多少會說幾句人話了。
趙無眠沒對江一則說話的具體內容發表言論,似乎這些內容都並不令他感到驚訝。
直到江一則說完,趙無眠才問了一個或許五六年前就該問的問題,“你父母呢?”
江一則眼神有片刻的回避,隨後低聲道,“他們在我一歲的時候就離婚了。”
“大概是一歲吧,我那時候還沒有記憶。反正在我的印象裡,基本沒有什麽家庭的概念。”
趙無眠想到江一則在江海潮葬禮上的面無戚色,又想到江一則媽媽打電話來時的唯唯諾諾,一時都不敢去猜江一則是跟誰長大的。
江一則看出來了,主動說,“我是判給了我媽的。所以我爸除了會按法律要求打贍養費,基本上就是不存在。他離婚後就到北京來了,很快就結婚了,後來又生了個女兒。”
趙無眠睫毛閃了閃,“所以,你是你媽媽一個人養大的。”
江一則笑了,“她隻給我提供了一個能住的地方,以及學費生活費,算是她養大的嗎?”
“非要說,勉強……也算吧。”
趙無眠聲音輕了幾分,“你媽媽不怎麽管你嗎?”
江一則:“我們都不住在一起。她連她自己都不太能照顧好,後來又再婚了。”
“而且她討厭我爸,看我也不可能順眼,我小時候能感覺到……她其實挺後悔生我的。”
客廳裡安靜了好一會兒。
江一則忍不住去想,要是照夜白在家就好了,至少可以打破尷尬的空氣。
趙無眠平時上揚的眼尾此刻落了下來,江一則知道他共情感極強,總是會為別人的不幸而傷心。
江一則深吸了口氣,“你覺得我的父母很糟糕對嗎,其實我跟他們差不多。”
“提起我的父母並不會讓我感到有多難過。相反在我長大以後,他們也試圖關心過我,可是我嫌他們煩,覺得浪費時間。我甚至有時候還挺慶幸的,我小的時候他們不管我,我長大後也不需要管他們,只要按時打錢就行了。”
“我沒有一絲一毫人類本性裡該有的人倫之情,我不知道這是因為遺傳還是環境,還是天生的,但我就,”
“因為沒有人教過你。”趙無眠說。
江一則被打斷,不由自主地看向趙無眠。
趙無眠直視著江一則的眼睛,又說了一遍,“因為沒有人教過你。”
江一則怔怔地看著趙無眠。他的眼睛睜得很大,一眨不眨,目光直直的,使得他的角膜與眼白更加分明,亮得不可思議,像個假人。
趙無眠張開嘴又閉上了,過了會兒才開口,“從來沒有人教過你這些,對嗎。”
淺紅色從江一則的眼尾爬起,暈到整個眼眶。他的眼睛似乎被打破了一層壁,水汽在其中打轉,遲遲不下。
趙無眠想,其實他還並沒有完全原諒江一則。
他還沒準備好要跟他好好發展。
可他還是沒忍住伸出了手,輕輕摸了摸江一則的頭髮,“沒關系的。我來教你。”
江一則低下了頭,重力讓他的眼淚毫不留情地掉了下來。
“那如果我學不會呢,”他很小聲地說,“我覺得我不太可能學得會。”
趙無眠皺了皺眉,“為什麽。”
江一則好像不是很想說。
趙無眠也沒逼他。
趙無眠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沒頭沒尾地來了句,“其實我沒忘。”
江一則有些疑惑地抬起頭。
趙無眠:“我沒有忘記要給你寫一首詩。”
江一則的呼吸重了幾分,V領浴袍下能瞥見蜜色的胸膛有規律地起伏。
“可是我不想承認。”趙無眠說,“我不想對你承認,甚至不想對對自己承認,因為那是一段過分美好到想起來就令人難過的回憶。”
“但是對於不想承認的東西,唯一能消滅痛苦和恐懼的,就是勇於直面。”
趙無眠說完,平靜的看了江一則一眼。
過了會兒,江一則低聲說,“其實我長成這樣也不能怪別人。因為我小的時候,並不是完全沒有人對我好。”
“我爸有一個關系很好的老師,是他的初中班主任,叫沙老師,教語文的。她資助過我爸上學,後來又介紹我爸媽結婚,所以我爸媽離婚後她很自責,看到沒人管我,就經常讓我去他們家吃飯,還會輔導我學習。”江一則說。
“她確實是個很好的人。她跟我沒有任何關系,但是卻不計回報地照顧我,甚至還教育我。”江一則勉強笑了下,顯得有些蒼白。
他抬頭看向趙無眠,“可是我完全對不起她的教育。我不僅不是個好人,我甚至連感激都沒多少。”
“我知道我應該感激她。但我……我小的時候真的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麽裝得好一點,才能夠在他們家呆得更久,獲得更多我需要的幫助。”
“我也就是那時候學會做菜的。”
江一則說完,又低下了頭。
趙無眠沉默了會兒,“這個沙老師,現在還在嗎。”
“……應該,還在吧。”江一則說,“我上大學後也就每年過年會去看她,出國之後就沒什麽聯系了。所以我說,我可能天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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