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通體上下，血液流遍全身的每一個角落。他像是沒有及時被扁鵲醫治的蔡桓公，染上了一場以愛為名的致命頑疾，等到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不可能被治好了。他注定要拖著這個長在骨頭上刻在血液裡的過去，直到死亡。

　　一場事後，江一則滿足而溫存地想要抱他，然而趙無眠突然一把卡住他的脖子，居高臨下一字一句道，“江一則，我最後警告你一遍，如果你再敢針對任何人，再敢以任何手段行坑蒙拐騙之事，我就廢了你。”

　　江一則突然一驚，脖子卡得呼吸有些困難，心臟也是砰砰跳著。

　　此刻的趙無眠，似乎格外狠絕。

　　江一則輕輕抓住趙無眠掐著他的手，聲音沙啞，“我已經答應了。我不會再假裝自己是個好人，但是我答應你的事我都會做到。”

　　趙無眠緩緩松開了手，躺到一邊。

　　江一則的呼吸格外粗重，好一會兒才調整過來。很奇怪的是，他這會兒倒是沒有什麽特別巨大的負面情緒。

　　可能是因為不管趙無眠幹了什麽，趙無眠這一刻都是看著他的，眼睛裡只有他的那一種，而江一則覺得，漠視才是最大的殘忍。

　　他再次想要去抱趙無眠，然而趙無眠宛若落荒而逃般用力翻了個身，“我明天還有事，你不許再動了。”

　　江一則沉默了片刻，聲線在黑暗裡顯得格外低沉，“好。”

　　他們都沒有睡著，卻都假裝自己睡著了。

　　江一則無法用言語形容他這奇幻的一天，時隔多年他們再次負距離接觸，可趙無眠人是熱的心卻好像是冷的，他不知道趙無眠拿他當什麽，總歸不可能是愛人了。

　　只是朦朦朧朧中，江一則隱約覺得，可能趙無眠也沒有那麽喜歡梁謂，不然也不會剛趕走他就跟自己滾到了一起。

　　以趙無眠的人品，他乾不出這樣的事。

　　江一則控制住呼吸，安安靜靜地躺在一旁，看著趙無眠近在咫尺的背影。

　　他不知道，在這個夜晚，趙無眠的眼睛亦是睜著的。

　　趙無眠記憶力過人，他正在心裡默背槲寄生下的最後一章。

　　舒窈無法制止展顏的行為，亦不忍心向同樣執行任務的其他飛船求救，她無法揭露展顏，她不想讓她死。

　　她只能自己從大飛船裡開出了一艘小的飛行器，獨自按照原有計劃飛行，一個人去執行任務。

　　這是一趟幾乎不可能有回程的旅行，而舒窈誰都沒告訴，隻留下了一封“自白書”。

　　「我曾見過這個世界的繁華。我在空間站長大，家境殷實童年幸福，我品嘗過美味而非只是食物，我閱讀過作品而不止教科書，我享受過快樂而非僅僅活著，我已經徹頭徹尾地體會過這個世界的所有美好之處，我甚至還擁有過這個世界上最奢侈的物品：夢想——去看月亮。

　　所以，穹頂將塌之時，我願意為之以身赴死，而這是公平的。」

　　故事在這裡結束，對趙無眠來說，是江一則親手把這個故事逼上絕路的。

　　趙無眠和他筆下的人物，都已經做了所能做的一切。

　　舒窈沒有選擇，他趙無眠也一樣。

　　趙無眠無法坐視江一則針對其他人而不管，他也做不到像江一則那樣狠下心去傷害他。

　　他只能犧牲自己。

　　就像他對梁謂說的那樣，“因為我拿他沒有辦法。”

　　第二天，趙無眠和江一則起得都不算早。

　　快八點了才爬起來。

　　江一則先醒，他先是珍而重之地在趙無眠額頭親了一下，然後爬起來開始做早餐。

　　趙無眠其實也醒了，但他不想一大清早的面對江一則，所以故意假裝還在睡，想把江一則熬走。

　　雖然是周六，但他知道TRN是沒有周末這種東西的。

　　然而事與願違，江一則還在做早飯，趙無眠手機就響了。

　　是李牧。

　　趙無眠翻了個白眼，覺得李牧此人真是世界上最大的以怨報德之徒，收了自己那麽大一筆錢，打電話還這麽不會挑時候。

　　他沒好氣地接通，“喂。”

　　“喂趙無眠，”李牧說話很不正經，“你這個月是去賣身了嗎突然這麽大筆錢！”

　　“……”

　　趙無眠看了看自己斑斑駁駁的身體和有辱斯文的衣服，真的想隔空掐死李牧。

　　“你一個人民教師，說話能不能注意一點！五講四美好青年懂不懂！”

　　“我是懂啊！”李牧說，“這不是怕你不懂嗎。我尋思了一下，你渾身上下也就身體值點兒錢！”

　　“還有腦子！”趙無眠怒吼道，“還有我的腦子！你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麽！我接了個劇本的活兒，所以有了一大筆的定金！”

　　“哦……”李牧感慨一聲，“原來如此。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扎西期中考試也考了年級第一。”

　　“是嗎，”趙無眠心情好了幾分，他靠在床上，拿枕頭墊著腰，“他今天有課嗎，沒課的話讓他過來接電話，我跟他聊兩句。”

　　於是江一則做完早餐打算去叫趙無眠起床的時候，就看見趙無眠一大清早的衣服都還沒穿好就神色奕奕地打著電話，還讓對方聽話，說有空去看他。

　　他？

　　她？

　　它？

　　江一則心裡有點酸酸的，但生理本能讓他今天只要一看到趙無眠就一股子柔情，所以他沒說話，只是安安靜靜等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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