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現江渝好像當他是空氣——江渝是有這個技能的。
凌焰不禁笑,偏要去逗他,他知道江渝從昨晚開始就有些賭氣。
——雖然表面看,江渝和“賭氣”二字怎麽也聯系不到一起,但從昨晚到現在,江渝時不時就給他這種感覺。
“我待會要走了,你打算一直到我回來都不看我一眼?”
江渝低頭慢條斯理喝粥,視線紋絲不動,表情矜貴得像是一尊精雕細琢的完美工藝,施舍不了一絲的松動。
江渝其實想回嘴:你回來也不一定看你。但是他忍住了——這顯得太孩子氣。
“江老師,你能不能成熟點?你都那麽大歲數了——”
死亡一瞥,冷淡下卻藏著萬種風情。
凌焰神色不動,凝視半晌,等江渝吃得差不多了,才湊上前親他吻他。江渝幾次眼神和肢體警告無效,乾脆擱了杓子下了飯桌,準備躲進書房。關門的時候,凌焰好整以暇地伸腿堵在門口,眼底帶笑,然後趁人不防,彎腰將人打橫抱起,在江渝毫無威懾的一聲“凌焰”中,飛快打劫進了臥室,按倒在床上。
“老子就要走了,你就是欠收拾!敢情老子前腳剛走,你後腳就能紅杏出牆!”
江渝:......
江渝不是很想理他,並且找回了頭疼的感覺。
“江渝,你看看我吧......”凌焰埋頭撒嬌,又狠狠親了口江渝。
江渝仰頭望天花板,然後伸手拍了拍凌焰背,淡淡道:“一路平安。”
凌焰怒了,江渝的動作和語氣,好像他就是一個暫住的客人終於就要搬走了。
凌焰垂眼陰沉注視江渝,輕輕掐上江渝下巴,似笑非笑道:“我說你昨天怎麽答應得那麽快呢......你這語氣聽上去像是巴不得我走似的!”
提到昨天,江渝也有了點火氣,一手揮開他,起身整理襯衣,語氣冰冷:“什麽都是你說了算!我現在說什麽你都要管?凌焰,你未免管得太寬。”
凌焰愣住了。
江渝從沒對他發過火。以前有情緒不穩的時候,那是因為生病。再往前推,他倒是經常在江渝面前急得跳上跳下,江渝總歸淡定自如就是了。
凌焰坐在床上不說話,過了會,小聲對江渝道歉:“對不起。”
在江渝面前,凌焰認錯還是很快的。
江渝讓著他,多數時候是因為凌焰性格強勢太多。江渝心軟,原則之上,讓一讓也沒什麽。凌焰無比清楚這一點,因而更是把江渝放在第一位,他不是很想江渝讓他太多,他也想讓一讓江渝,哄一哄他。
但眼前這件事,是另一回事。
時間差不多的時候,凌焰單手拎著行李跟在江渝身後下樓,低頭瞧著江渝一側的手,想上前牽一牽,但江渝的背影太冷峻,他不是很敢,他怕再次被拒絕。
一路開到機場,距離泳隊集合時間早了半個小時。
凌焰坐在車裡沒下車,江渝自顧自抽了一支煙,凌焰沒阻止,眼巴巴地瞧著他,目光可憐又難過。
過了會,見江渝真的沒有理他的意思,凌焰小心握住江渝的手,一節一節摩挲著江渝指骨,低聲:“江渝,你要對我有信心,也要對自己有信心。”
江渝沒動。
信心這個詞,江渝很久沒有聽到了。倒是挫敗和失望,他嘗過很多次。
——難道這些也會對感情有影響?
江渝垂下眼眸,看著凌焰握住自己的手。貼合的熱度,被包裹時的觸感,江渝下意識反手回握,掌心觸碰,他真的很喜歡。
他怎麽能這麽喜歡。
凌焰又驚又喜,看著江渝握住他的手,但是江渝沒有看他,蹙眉斂目,神情介於深究和疑惑之間,總之不是表達挽留的意思。
凌焰想不了太多,動作足夠明示一切了!
他傾身把人抱住,語氣帶笑卻鄭重:“江渝,你不會失去我的。我們都不會失去彼此。”
半晌,江渝的聲音緩慢傳來,克制道:“你就沒有想過如果嗎?”
凌焰笑得更加開懷,他將人抱緊,“沒有如果”。
江渝不說話。
他腦子裡突然開了幾秒的差,“凌言凌語”他現在都能總結出規律了:一會囂張又跋扈,一會委屈又可憐。
“一個月,只要一個月,江渝,你會明白我的獨一無二的——不許笑!”
凌焰說這話的時候,臉明顯紅了。
江渝從沒見人這麽誇過自己,一時也笑了出來。
凌焰紅著臉,額頭抵上江渝,“獨一無二的凌焰和獨一無二的江渝,一個月後注定在一起好不好?”
看,又來。
不過聽上去真的挺誘人的。
江渝歎了口氣,回抱凌焰,“好”。
也許吧,江渝想,一個月的冷靜期,那些因年齡和性別帶來的不安與猶疑,說不定就在“獨一無二”面前煙消雲散了。
可他得多幸運,才能得到這個“獨一無二”。
凌焰走後,江渝獨自坐在車裡安靜抽完了一支煙,才離開了機場。
接下來的兩天真如凌焰所說,各自回歸正軌。
江渝很適應這種狀態,此前三十年的人生軌跡,在受到某種短暫衝擊之後,回饋了他巨大的慣性,江渝裹挾其中,心無旁騖,順其自然。
除了需要照顧焰焰。
後來,江渝發現,焰焰的存在像是某種遺留的故障,時刻提醒他另外一個人曾經的存在。甜蜜而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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