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女人像是受不了什麽了似的,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記憶裡的曾芹瞬間回來,語調帶笑,“哎!就你明白。我也不婆婆媽媽了。你不知道,剛才我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江渝笑。
吳主任也跟著眯眼笑。這兩人有戲有戲。
當年江渝一心撲在研究上。江母看不過去,就張羅著給兒子相親。江渝從小到大聽話得很,做事循規蹈矩,從沒讓長輩操過什麽多余的心。
曾芹那會還在研究所的實習,吳主任見江母著急,覺著曾芹不錯,就把女方情況說了。江母細細琢磨,也覺得喜歡。
後來江渝回國,入駐研究所,曾芹還挺喜歡這個不苟言笑,做事嚴謹,關鍵特帥的大師兄,便有了倒追的架勢。
兩人相處久了,江渝發現這個鬼靈精怪的小師妹很可愛,便在所有人不言而喻的期盼下談起了戀愛。
不過之後的事,還真的應了曾芹的那句話,就是有緣無份。
“墅庭那房子,你之前不是說讓我看著辦嗎……我現在準備出國了,想走之前把它賣了。不過想著還得問問你的意思。”
吳主任霎時一臉晴天霹靂。
出國了?
啥意思?
兒媳婦不回來了?
那他兒子怎麽辦?
江渝溫和道:“都隨你。我無所謂。”
電話那頭停頓了下,“嗯”。
江渝耐心等著。
“其實那棟房子的鑰匙,我一直沒找到。”曾芹硬著頭皮說到:“你也知道,我挺粗心的……”
江渝輕聲安撫:“沒事。我給你送去?那裡我知道還有些東西,正好這段時間休假,我可以一起搬出來。”
“好。”
電話還沒掛斷,吳主任盯著江渝手機,恨不得能替江渝說一兩句好聽的。
最好能把人家挽回的那種!
“還有件事,我想在賣出去之前,把房子給我一個學生借住。”
“都可以。”
“——他到時候也可以幫你搬。”曾芹解釋:“是我帶的校游泳隊的學生。下個月要代表學校去多倫多參加聯賽。他家裡出了點事,宿舍也處不好,影響訓練。我是他教練,想著那房子——”
“好。沒事。”
曾芹在入M大之前,還是國家游泳隊的專業選手,不過後來覺得辛苦,就退了。後來研究所實習結束,進了學校,課余的時候乾脆當起了校隊教練,也培養出了好幾個優秀學生。
其實兩人沒離婚之前,曾芹也會時不時把學生帶回家加餐。
江渝覺得沒什麽。只是那個時候,他沒意識到曾芹是想要孩子了。
風大了些。雨線凌亂,吐出去的白一會就被打得四處生煙。
江渝夾著煙,又看了眼腕表——
耳邊噗通一聲巨響。
一個藍底紅紋,差不多濕透的長型運動包直接丟在了自己腳邊。
江渝抬頭。
一個個子比他還要高出一截,看著有一米九的男生,滿身熱氣,長腿一跨就是三級台階,悶頭衝進廊下,站在他右前方隨手擼了幾下汗騰騰的濃密頭髮,撐膝大口喘氣。
一會像是想起什麽,嘴裡低低罵了句,撥了撥手腕上的運動腕表,時間指示閃爍,男生頓時卸下肩膀,往後靠牆松了口氣。
幾秒的功夫,江渝抽開視線,神色不動,繼續抽煙。
“哎。大叔。”
煙味熟悉,是他家那個狗逼老頭子常抽的一款。明明嫌棄味道不夠烈,還逢人裝逼挺來勁。
凌焰這回鬧大了,全身上下兩百塊都沒有,更別提買這種高檔煙抽著解渴了。
“借個火?”
大叔。
江渝覺得挺有意思。
“成年了嗎?”語氣淡定。
凌焰的視線裡,江渝脖頸微仰,膚色是那種長年累月待在室內的人才會有的蒼白膚色,喉結上下,徐徐吐煙。
“老子都比你高。”
凌焰人如其名。
盛氣凌人。氣焰囂張。
江渝沒必要也沒興趣跟他糾纏,兜裡拿出煙盒就遞了出去。
凌焰眉梢霸氣一揚,豪氣接過,“謝了!”
江渝神色自若,從頭至尾沒有開口再對他說什麽。只是在見到凌焰動作嫻熟地聞煙撣煙,就明白了。嘴角微牽,視線移向面前朦朧雨霧。
“你笑什麽?”
凌焰覺得面前這人,讓他莫名有種氣短喘不上的感覺——他活這麽大還從沒在什麽人身上有這種感覺。
他那狗逼老子只會讓他火冒三丈。
已近日暮,雨還下個沒停。光線不是很強,他們背後教學樓裡的超寬窗戶裡隱隱透出幾暈白光。
江渝站著不說話,兩人不過一臂肩距。
這個人從眼角到鼻梁下頜,再到襯衣領口那截脖頸,都被打上了薄薄一層柔光。但這種本應顯得人畜無害的自然濾鏡,到了面前這個人身上,卻無端傳達出一種拒人千裡的強硬與無懈可擊的漠視。
嗓子莫名乾澀。
凌焰不自在吞咽,摸了摸鼻子,想起:艸。煙還沒點。
江渝回頭,凌焰一張放大的臉就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嘴裡銜著的煙差點掉了。
凌焰眉宇緊皺,兩相煙頭堪堪擦過,煙草氣息撩人,凌焰神情頓時變得頗為不耐,一把扣住江渝後脖頸,語氣含糊凶狠:“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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