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徑聽見了,手上的動作停了停。
時舒低著頭,看著落在地上的影子。
光線一寸寸暗下來,更衣室裡的燈還沒開,一切都浸在暮色裡,在晝夜的邊緣曖昧不清。
“梁徑。”
“嗯。”發出來的聲音好像不是自己的,梁徑閉了閉眼,涼水衝了太久,他腦袋有些昏。
時舒察覺異常:“你怎麽了?”
“沒什麽。”梁徑很快換好衣服,拿起書包:“走吧。”他快速走過時舒身邊,似乎在躲避什麽,明明之前陰沉地快要吃人。
手腕被捉住,時舒抬頭看他:“你是不是在生我氣?因為......因為我不讓你親我。”
梁徑沒有說話。
握住手腕的手心潮濕溫熱,沒什麽力道,他總是這樣——梁徑慢慢地想。
總是這樣。
從小到大,天真又活潑,做人做事沒邊界更沒防備——見人家長得好看就要和別人回家看看——脾氣有時候大得要死,強起來能跟人拚命,對時其峰喊打喊殺,記了幾年聞京的仇。有時候又軟得要命,磨起人來沒完沒了,各種招數,能把人生生磨光了棱角,只能聽他的、照他的意思做或者想,不然就是沒完。
梁徑低頭看他。
時舒被梁徑眼底的怒意驚了一驚,他更加無措:“怎、怎麽了?”
梁徑好笑:“重要嗎?不都按你的意思來?”
這句話很無聊,也很幼稚,無緣無故、陰陽怪氣,但只有梁徑自己知道,自己是走投無路了。
閉上眼都是何爍伸手去摸時舒小腹的手,還有那留下的紅色印子,梁徑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去想,那個印子還在嗎?
——他一點都不正常。
他早就不正常了。
從他親他的那刻起,他就恨不得把他鎖在身邊。
可是他說“不可以”。
然後,他就看到他和何爍你摸我我模你,身上被留下揉捏的印子。
梁徑垂眼注視時舒一張好看又無辜的臉,猛地用力抽回手,一個人往前走,語氣依舊:“之前幾天不都自己回去嗎?今天怎麽想著等我了?”
時舒低著頭,不說話,被梁徑抽回的手懸擱在膝上,沒動。
梁徑走了兩步,也沒再有其他動作。
忽然——
時舒抬頭對著梁徑背影說:“你要是再用那種語氣和我說話,我明天就回澳洲,再也不回來了。”
梁徑僵住。
“我說到做到。梁徑。”
他們之間從來沒有誰佔上風的一刻,他們的關系永遠在拉扯、在牽製——像正負兩極,失去任何一極,另一方就不存在。
第24章
好像有下雨聲。
啪嗒、啪嗒, 落在高處的窗台上。距離再遠些,能聽到濛濛的風聲。
陰晴反覆了一天,終於在這個時候有了結果。
時舒站起來背好書包, 不想理幾步外的梁徑, 轉身朝外走去。
這回換梁徑拉他,叫他名字:“時舒。”音調很低, 低到能被遙遠的風聲淹沒。
時舒很想學梁徑一把甩開的瀟灑, 但是他力氣沒有梁徑大,甩了下手,反倒讓梁徑握得更緊了。
時舒很氣,低頭瞪著梁徑握住自己的手,另一隻手上去扒拉。
梁徑就把他兩隻手都握住。
時舒:“......”
天徹底暗下來。
鎖門的大爺不知道怎麽回事,一直沒來。估計是下雨耽擱了。
啪嗒啪嗒的雨滴聲漸漸急促, 初夏第一波陣雨來得周折, 這會氣勢洶洶。
沒開燈, 更衣室裡唯一的光線來源就是上方的窗口,暮色早就被淋濕, 室內室外都十分黯淡。
注視他的眸光沉沉的, 同周遭光線一樣晦暗不清。梁徑的神色也變得和前一刻不一樣, 那種狀似無關緊要的、壓抑的怒氣被一種極力想要確認的衝動取代。
他想去確認時舒話裡的真實性,但像是知道自己開口就會失控,於是極力克制, 就連胸膛都被按捺著很緩慢地起伏。
時舒也很生氣,一雙眼卻極亮, 好像只要梁徑再不講道理, 他就拍拍屁股走人, 愛誰誰。
事情變了性質。
梁徑閉眼, 努力使自己聲調平穩:“時舒,對不起,我態度不好,你不要生氣了——”頓了頓,他睜開眼,盯緊氣呼呼的時舒:“以後不要開這樣的玩笑。”
最後這句話不像是道歉,倒像是警告。
時舒瞪大眼,腦子裡一下炸了,他恨不得上腳去踹他!
什麽叫“以後不要開這樣的玩笑”?!
——他在開玩笑嗎!
明明惹自己生氣的是他,但是聽梁徑的語氣,好像最後總是自己在不講道理。
時舒用了更大的力氣去扒拉,一邊很硬氣地反駁:“我、沒、有、開玩——啊!”
書包落地,很快沒了聲音。
時舒根本不知自己是怎麽被移動到裡面的,閉眼睜眼的幾秒功夫,他就已經被梁徑摁在濕漉漉的牆壁上,肩胛骨受力不輕,時舒痛得皺眉。
淋浴室裡潮濕昏暗,比外面更暗,他甚至看不清梁徑表情。
不知道是誰的喘息,時舒覺得是自己的,但是落在他耳邊的喘息聲又分外清晰。梁徑在脫他的T恤。
“你幹嘛——梁徑!你發什麽瘋——”
梁徑完全沒按常理出牌。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