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徑伸出手指挨個輕輕碰時舒牙齒,這會問他:“什麽東西?你吐出來。”說著朝時舒攤開掌心。
是小半邊牙尖尖,混合著鮮血。
“你牙掉了......”梁徑說。
時舒看清了,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麽,悲從牙來,哭得沒有先前那麽劇烈,但十分悲傷:“嗚嗚嗚嗚......我沒有牙了,我以後吃不了東西了......嗚嗚嗚......我好疼啊......梁徑......”
方安虞跑過來的時候,就聽梁徑捧著時舒血跡斑斑的臉說:“別哭,只是一點點牙,沒事的。我吹吹,吹吹就不疼了......時舒,讓我吹吹......”
已經能聽到大人的叫喊聲。
頭頂日光炙熱,梁徑湊近去吹時舒的嘴唇。
他嘗到鮮血的味道和眼淚的味道。
第12章
“你舔我牙幹嘛?”時舒笑著推開梁徑。
梁徑手指碰了碰時舒上唇:“你還記得這顆虎牙怎麽來的嗎?”
“當然記得。”時舒轉身開門:“都怪聞京!”
梁徑笑。
時間太晚,他們沒去樓上睡。
樓下這個家不經常回來。門打開的時候總有股沉悶氣味。加上這段日子江州雨水不停,房間裡又多了些潮氣。
時舒推開陽台的窗,熱風陣陣鼓蕩進客廳,潮濕悶熱的氛圍霎時充斥整間屋子。
“好熱啊......”窗戶打開又關上,時舒轉身又等不及去開房間空調。
“我媽估計要回來了,這幾天我就在下面睡吧......”
T恤脫下來扔床邊,空調開始運作,冷風朝時舒裸露的後背直直吹來,大夏天硬是被凍得打了個寒顫,時舒站衣櫥前縮脖子聳肩:“好冷!”
梁徑不知道說什麽。抱緊睡衣的時舒哆哆嗦嗦從他身邊飛速竄過,梁徑盯著他,皺眉提醒:“不許洗冷水澡。”
時舒抽氣:“知道了知道了......”
七月仲夏,熱霧彌漫在玻璃上,水溫持續加持,時舒覺得自己快要變成熱氣球。想也沒想,下意識就換了冷水。
冷熱交替,熱燥倏忽熄滅,沒等時舒爽爽地搓兩下,梁徑就像裝著水溫感應器似的,開門進來。
他抱臂站在門邊,看了眼玻璃上迅速冷凝下墜的霧珠,然後看向光著身子滿身泡沫的時舒。
梁徑沒什麽表情,不意外也不生氣,甚至能看到嘴角極淡的溫柔笑意。
時舒轉過身調水溫:“......之前洗的熱的。我衝一下......就好了嘛......”
熱霧再次彌漫。
時舒衝了泡沫裹著浴巾出來,沒有去穿睡衣,光著腳湊到梁徑面前。
梁徑垂眼淡淡道:“拖鞋。”
時舒不說話,隻一個勁瞧他。
好像要看穿梁徑溫柔體貼表象下,最真實的面目。
他全身粉潤白皙,裸露的骨骼和線條是少年人獨具的清朗修長。他站在梁徑面前,什麽都不用做,梁徑就會想要佔有他。這一點,時舒很清楚。所以在對視幾秒發現梁徑眼神明顯有了變化後,無比狡黠地溜了出去。
然而梁徑也沒做什麽。他洗好澡上床,把早就昏睡過去的時舒摟進懷裡。
一樣的沐浴露、一樣的洗發露、一樣的牙膏、就連身處的濕度和溫度都是一樣的。
他們共享一切。
也共享彼此。
梁徑埋頭深吸時舒發間的氣息、緊貼時舒肩窩裡的溫軟,最後,是唇齒間的愛意吮吻。時舒半夢半醒,會追著梁徑親,最後被梁徑按在懷裡深吻。
房間裡很安靜,空調低頻運轉,他們在被窩裡分享彼此最美好的一切。
這世上沒有比梁徑更溫柔的人了。跌落夢境的下一秒,時舒想。
梁徑注視時舒熟睡的面容,很久沒有睡著。
他第一次有了患得患失的恐懼與不安。
幼年時期,身邊早就有無數人或隱晦、或明白地告訴他,要隨時做好失去的準備。梁徑從不覺得恐懼,噩夢醒來的不安也隻來自於不知如何面對——他很小的時候就習慣了那種即將失去的狀態。
就像,時舒也會離開。
時其峰和舒茗離婚後的好多年裡,他人生的每一年,總有兩個多月是沒有時舒的——梁徑覺得這沒什麽。
時舒會離開,就像他身邊的人最終都會離開。
生老病死——無論何種形式,結果都是一樣的。
但是現在,梁徑抱著時舒,想,過完這最後一個暑假,時舒會永遠留在他身邊。
無論如何。
他會讓時舒健康平安、無憂無慮。他能做到。
梁徑在十八歲的仲夏午夜,清晰地明白了一件事。那時距離他和時舒在一起不過一個多月,但好像已經有了一生的長度。
周末天氣依然不佳。
晨起又是一場細雨,淅淅瀝瀝落到午間才有停歇跡象。
清透日光照射進臥室的時候,時舒轉身往梁徑懷裡貼。他太困了,昨晚睡得晚,這會眼皮無比艱澀,說話都不清楚。
梁徑也很困,他昨天還失眠了。
兩個人又抱在一起睡了快兩個小時,直到丁雪的電話打來——丁雪打的是時舒家裡的電話。
急促鈴聲在客廳響起的時候,時舒嚇了一跳,從梁徑胸前抬起頭,一個勁盯著客廳方向,好像很害怕似的,明明是他自己家的電話,半秒又唰地扭回頭瞧梁徑,雙眼懵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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