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的吧……梁叔幾年都起來了。”
“……”
“……方安虞,聞京那個問題可以不回答的。”
“哦。好的原曦。”
“……”
一道極其刺眼的白光。
隨即, 極重的呼吸聲充斥在耳邊。
時舒也不知道自己的呼吸為什麽這麽重。好像每一下都要花費全身的力氣。
有三個人圍著自己, 是誰就不用說了。
但不知為何,那一晃而過的視線裡, 每個人的面容始終看不太清, 只有熟悉的輪廓。
也許是好久沒有接觸自然光線,睜開的那瞬間,眼珠子疼得格外厲害,生理性淚水很快從眼角滲出。
“流眼淚了……”
方安虞湊近,伸出手指很輕很輕地碰了碰時舒眼角,抬頭對原曦和聞京說:“你們看。時舒哭了。”
他還沒說完, 原曦和聞京一左一右湊過來。
很快, 時舒感覺眼角被戳了下。
聞京盯著自己手指頭:“確實。”
原曦:“……”
三個人都沒繼續說什麽。
時舒感覺昏昏沉沉, 身上一點力氣沒有,十分的困倦, 又十分的疲憊。
直覺有一件極其緊要的事需要他關心, 可就是回憶不起來。意識仿佛陷在一片泥沙裡, 混亂不清,思緒也好像被一片漆黑籠罩,跟著泥沙不斷地下沉。
忽然, 耳邊傳來一聲抽泣,將他即將沉睡的神志喚醒些許。
緊跟著, 椅腳被人拖動, 因為動作太大, 不小心磕上病床邊的金屬圍杆, 發出一點碰撞的動靜。
時舒身體也跟著動了下,下意識就要睜眼,可眼皮好像千鈞重,怎麽都睜不開。
聞京語氣慌亂:“原曦,你別哭。時舒肯定沒事的。”
“之前那麽多次都搶救回來了……說明老天爺不要他。肯定會沒事的。”
“對。原曦,別哭了……醫生不是說情況會有轉機嗎……剛剛我都看見他睜眼了……真的……”
只是方安虞安慰著,語氣也變得哽咽。
搶救?
時舒抓到這個詞。
他想起來了,是梁培在搶救,但是沒救回來。
後來呢?
後腦傳來一陣劇痛。
“……梁壙還沒下落嗎?”
過了會,方安虞問聞京。
“嗯。但我爸問了人,說是肯定沒出江州,抓得到……”
“到時候怎麽判?”原曦問。
“倒推的話……一、襲警。二、故意傷害,再算上……挾持人質?三、小沽河的項目。雖然他哥死了,但是那麽大筆工程款,他也得好好交代,跑不了……數罪並罰,死牢裡起碼……”
時舒想起來了。
他被梁壙拽下樓梯。
他們一起滾下樓梯。
最後一眼,時舒看到梁壙慌慌張張站起來,衝了出去,襲擊了一個剛進樓的警察。
再次睜開眼,就是剛才方安虞碰他眼皮,觀察他有沒有醒。
聞京原曦和方安虞坐在一旁,還在說梁培梁壙兩兄弟的事。
“……法院判決快要下來的時候,我爸就說梁培肯定會有動作……誰知道他搞這一出……”
“他們家裡人都好瘋啊……”方安虞小聲嘀咕:“做人還是應該冷靜一點。”
原曦抽了張紙巾,說:“你們那晚不是還一起打壁球嗎?怎麽會這麽突然……”
“當時梁培家裡人打了好幾通電話想讓梁徑出手幫忙。行不通。他們就想用苦肉計,吃安眠藥,騙梁徑過去,想讓他心軟——怎麽可能啊,梁徑又不是三歲小孩。”
“——你的意思是,梁叔是三歲小孩?”
聞京:“……方主編,思維不要太發散。”
原曦終於笑了一聲。
聞京又說:“只是誰都沒想到,苦肉計沒演成,反搭了條人命。”
“加上梁壙之前一直求嘛……這個怨氣就……就這麽……”
原曦恨聲:“自己犯的事,怨什麽別人?早知今日……”
他們的聲音斷斷續續,時舒還想聽,可是他的腦子不允許。
漸漸地,黑暗和寂靜再次淹沒了他。
不知道過去多久。
有人拿著手電筒真的在扒拉他眼皮。
時舒很想抗議,因為他的眼睛真的好疼。
手電筒的光就像凶器,幾乎要刺瞎他。
可比眼前的刺痛還要明顯的,是身體裡一陣接一陣的寒冷。
有幾秒,他覺得自己快要凍死了。
突然——
“……他才二十八歲,醫生……我兒子才二十八歲……”
舒茗的聲音悲傷至極,她好像哭了很久很久,嗓音低微、嘶啞。
“他小的時候也差點不行……磕磕絆絆的……但這些年一直很健康——醫生,我兒子一直很健康……”
“舒茗……”時其峰叫了她一聲,語氣哽咽。
“他不會就這麽走的……醫生,我是他媽媽,我知道他。他不會走的。他不願意。”
“你再救救他……出事前一晚他還在打球呢。醫生,他身體一直很好……”
“求求你……求求你……”
時舒從沒聽舒茗這樣說過話。
即使在最悲情的劇裡,舒茗也沒這麽演過。她的嗓音近乎破碎,每一聲都含著淚、含著歇斯底裡的絕望。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