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徑站一邊看了會雪景。兩次回頭都是時舒心無旁騖的樣子。他從小就這樣,在玩這件事上,情緒直白又單純。
很快,賽事結束的鈴聲響起。
不知道進行到第幾輪了,走出來的選手稀稀落落,看樣子已經篩選完一批。
“過去看看。”聞京提議。
方安虞不想動,他靠在一邊,對他們說:“你們去吧,我坐一會。累死我了。”
四人走後,他拿出一直藏著的手機。
其實沒拍幾張,主要嚇得夠嗆。
他是怎麽也沒想到,時隔多年,和陳若的第一次見面,會這麽離譜。
不過陳若還是記憶裡的樣子。
要說有什麽變化……
方安虞關上手機放進口袋,埋頭坐在殿前階上。
雪很快將石階掩埋。
薄薄的一層雪白,手指點上去,很快就顯露出底下堅硬漆黑的石板紋理。
多年前,在赫爾辛基,雪比這個大多了。這麽些年,他好像成了一場蒼山大雪,鋪天蓋地,來到面前的時候,讓人喘不上氣。
車流密集。
陳若轉頭看了眼梁徑的車,撞得也不淺。頓了頓,像是落子般深思熟慮,問他:“你去哪?要不要送你。”關照的語氣像個陌生人,注視方安虞的目光又實在不像個陌生人。
方安虞還蹲著,聽到他這麽說,都有些無措。
他們之間,不應該是這樣友好平靜的關系。
陳若越平和,他就越覺得窒息。好像面對實力分外懸殊的對手,每一步都是萬丈深淵。
方安虞拒絕了,幾乎落荒而逃。
雪越下越大。
視野裡已經看不到清楚的人和物了。
一年一度廝殺慘烈的定段賽,主辦方布置的場地還是很寬闊的。
每張桌子,一張棋盤,兩罐黑白棋子,還有就是兩副計時器。最前方懸著全國職業圍棋定段賽的橫幅。
很快,有人進來打掃衛生,收拾棋桌。
時舒幫著揀了幾個棋子,站起來的時候,就見梁徑坐在隔壁桌旁低頭看剛對局完的那盤棋。
“看不懂吧?”時舒得意地朝他走去。
“你知道我學過的。我跟你說。”也不知道這股得意勁哪來的。
梁徑好笑,抬頭看他:“嗯。”
“你看啊,這個……我先數數——”時舒按著記憶裡依稀那一點計算勝數的方法,一點點拿掉中間的死棋,“按照我小時候那會的中國圍棋規則,黑子要貼三又四分之三的子,那加上這些,就是……哎?”
他有點數不明白。規則倒記得牢。
梁徑笑而不語。
“學過?”他逗他。
“幾歲學的?”梁徑笑,繼續逗他。
時舒在他對面坐下,撓頭:“四歲。”語氣也有點好笑。
梁徑拉長聲音:“哦。這樣啊。”
“那是有點時間了。記不住沒事。”梁徑假模假樣安慰。
時舒笑著抬頭:“你幹嘛啊。”
也不是真要數,他一邊笑著,一邊把棋子一顆顆裝進塑料罐裡。
整理好棋桌,忽然想起什麽,時舒抬頭對正盯著他指尖的梁徑說:“我們來下棋吧。反正這會沒人。比賽還早呢。”
梁徑:“……下什麽。”
時舒躍躍欲試:“五子棋怎麽樣。”
梁徑:“…………”
聞京和原曦走過來,聽到快要笑死:“你禮貌嗎?”
時舒扭頭嫌棄:“關你什麽事。”
聞京:“是不關我事。但你們在圍棋的地盤下五子棋,被打的話別找我們。”
說著,他拉上原曦就走。
時舒氣得大聲罵他:“你個白癡!”
“我那是下五子棋嗎!”
“我是在談戀愛!”
“懂不懂啊你!”
端端正正坐對面的梁徑:“……”
?
他也是剛知道。
第163章
聞京有些尷尬。
在他想當然的戀愛觀念裡, 下五子棋怎麽能算談戀愛——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件事。
不對,這就不是重點。
可這個時候回去反駁自己不是白癡……也挺白癡的。
他們五個,出去一個比一個人模人樣, 湊一起, 要不戀愛腦小學雞,要不白癡倒霉蛋……
聞京站在殿前寬寬的簷柱下, 朝幾步外蹲台階上的原曦看去。
大概就原曦比較正常。
“原曦你冷不冷?”
雪下得又急又厚, 地面蓬起鼓鼓一層,好像雪被。
原曦手心攏著雪團了個很袖珍的小雪人。晶瑩剔透的。
其實就兩個球。
過了會,原曦一手握拳,將雪人圈在虎口,仰頭笑著問聞京:“像不像蛋筒?兩個球呢。你喜歡什麽口味?”
聞京:“……”
得。
原曦也不太正常。
聞京在她身邊坐下,順手拍了拍原曦羽絨服上沾的雪, 笑著說:“無聊。”
原曦也笑。
她也在台階上坐下。手裡的雪人被她擱在身旁。
兩人並肩, 加個臨時的小雪人, 身後大殿裡,佛像穆穆皇皇, 天地蒼茫, 好像一切都變得合理許多。
這邊頭頂有遮擋, 風雪迎面並不迅疾。
天色沒暗下多少,能看到遠近殿宇的輪廓,金碧輝煌的, 只是香火被吹起,霧一樣團起聚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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