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什麽?”忽然,舒茗問。
時其峰腳下一個急刹車,扭頭瞪著舒茗,難以置信:“當然是勸他不要和梁徑再鬧下去啊!”他苦口婆心,覺得舒茗這個隊友也太不省心了,關鍵時候還掉鏈子!
舒茗沒再看他,偏頭望向自己這邊窗外,沒作聲,片刻,也隻輕輕嗤笑一聲。
時其峰搞不懂了,他小心翼翼地把車停在路邊。
“你什麽意思?”
琢磨半晌前妻模糊不清的態度,盯著舒茗柔和細膩的下頜線,時其峰沉著臉問道。
舒茗轉臉反問時其峰:“就是因為梁徑以後不會和小寶結婚?”
時其峰擰眉:“不是‘不會’。是‘肯定不會’。他倆在一起能落著什麽好?最後還不是一拍兩散!”
舒茗冷眼:“我們最後不也是一拍兩散?”
停頓幾秒,舒茗冷笑:“我們還結婚了。”
時其峰:“......”
車內氣氛驟降。
時其峰將車熄火,靠上椅背,也不說話了。
好一會,時其峰硬聲:“我們和他們不一樣。”
舒茗撥弄兩下食指上的戒指,不以為意:“哪裡不一樣。”
時其峰用力轉過身,注視眼神色漠然的舒茗,語氣不是很好:“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作為一個長輩——他倆才多大?他倆就是胡鬧!我們——反正和我們不一樣。舒茗,你——”
舒茗抬眼,目光冷銳,她說:“時其峰,你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麽嗎?”
突然被這麽瞪視,時其峰嚇得喉嚨口都咽了咽。
“什麽......”
舒茗:“自以為是。”
她一字一頓,語氣凜然,好像一頭憤怒的母獅。
時其峰不敢說話了。
“我和時舒不是你的員工。你有你的想法,關我和時舒什麽事?就因為你是時舒的爸爸?可從小到大,屬你騙他最多!還是因為你是我前夫?時其峰,別給臉不要臉。我還輪不著你教育。”
“你在外面呼風喚雨慣了,怎麽,還想在這個分成兩半的家裡繼續發號施令?”
時其峰沒想到舒茗會生這麽大的氣——也許想過,但也不應該是衝自己......
他小心翼翼:“我沒有。”
舒茗懶得看他:“開車。”
時其峰唯唯諾諾,有點憋氣,也有點害怕。
那會離婚,舒茗就和現在差不多,讓人畏懼。
鏡頭前美豔出塵的女明星一旦冷酷起來,殺傷力翻倍。時其峰被她一字一句戳得千瘡百孔,歪在沙發上心碎一整晚,早上起來還得去簽桌子上的離婚協議書。
只要想起那一晚,時其峰就覺得自己被舒茗傷得太深。以至於現在再面對舒茗的疾言厲色,他是一點反駁的底氣都沒有。
快到醫院的時候,時其峰小聲嘟囔:“我哪裡自以為是了?以前鐵了心要離婚的是你,現在縱容兒子的也是你,我屁都不敢放......”
舒茗看著醫院的標識,越來越擔心時舒,聞言十分不耐:“閉嘴。”
時其峰徹底歇火。
周愛玲曾經勸過舒茗,勸她犯不著這麽決絕。離婚這件事傷害太大,尤其對孩子。況且,事情總有折中的法子。可是後來,舒茗想,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什麽折中的法子。所有的“折中”,最後委屈的都是自己,要不就是自己在意的人,或者在意自己的人。
下車的時候,舒茗又想,至少目前,時舒沒有委屈自己。
第125章
“餓不餓?”
梁徑溫和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時舒躺他身側, 搖了搖頭。他這個動作幅度太小,梁徑沒有察覺。
鼻端的血腥氣還是很重,呼吸都好像沉浸在他的血泊裡。時舒閉上眼, 額頭往前, 輕輕貼上梁徑腰側,那裡纏著厚厚的固定帶, 他都感受不到梁徑的溫度。
“梁徑......”下意識叫了聲。
“嗯。”肋骨斷裂, 呼吸受影響,梁徑說話的時候便盡量不用胸腹,聲線輕緩許多。
許久,沒聽時舒再說什麽,梁徑睜開眼,身體每時每刻叫囂的疼痛讓他開口的每一句話之間需要停頓好久。
能夠活動的左手從時舒背上一點點往上摩挲, 掌心貼上時舒後頸, 梁徑低聲詢問:“怎麽了?”
病房很安靜。
看護的醫生在時舒醒來之前已經給梁徑檢查過一輪。
梁徑掌心又往上移了移, 時舒微涼的耳朵碰上他指尖。他不能動,也看不見時舒, 但直覺告訴他時舒在害怕, 或者說後怕。
像一開始叫醒他那樣, 梁徑屈起兩指,捏了捏時舒臉頰。
“嗯?”
心底的寒顫壓都壓不住,時舒感覺張嘴牙齒都在上下打架。
“我不想要你的骨灰......”
聲音好像從很低的地方遊蕩上來, 一點風吹草動就能潰散。
十八歲那年除夕,梁徑說他屬於他, 一百歲死掉, 骨灰都歸時舒所有。
梁徑感覺醫生開的止疼藥在發揮作用。比起前一刻連帶呼吸的陣陣鈍痛, 這會其實消退不少。但他還是覺得呼吸困難, 心口仿佛蜿蜒出一道很細小的縫隙,又酸又疼,梁徑開口艱澀:“為什麽。”
時舒閉著眼,輕聲重複:“不想要。一百歲也不想要。”
年少時談論生死,總有一點夢幻的成分。因為沒有經歷過,所以覺得萬分美好,也應當刻骨銘心。可當生死真正擺在眼前,那些話就變得無比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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