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下山需要一個多小時,可這唯一一班火車卻是做遊覽用的,車速算不上快。
身旁全是遊客,時舒坐在最後排,望著車窗外人間仙境一樣的景色。手機一直被他握在手裡亮著界面,只要時其峰電話進來他第一時間就能接起。
四十分鍾左右的車程,仿佛一趟鬼門關,下車的時候,時舒差點站不起來。
二十分鍾前,時其峰給他發來醫院地址,沒有電話。
時舒不知道為什麽時其峰沒有電話說明情況,也許時間緊促,也許......他發現自己不能繼續想,往下任何一個念頭都能將他徹底擊碎。
下了山,還要坐一班火車才能到達D市。最快也要三個半小時。今天一早,他們就坐了近四個多小時。不然也不會安排兩天一夜的行程。
排隊買票的時候時舒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他太無助了。
他立在人群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像八歲那年得知父母離婚,覆水難收。只是此刻,他從未想過他的世界會再次崩塌。
他孤零零一個人,怕得要死。
——梁徑。
怎麽會是梁徑。
怎麽可能。
也許是哭得實在傷心,輪到時舒買票,售票的小姐姐也跟著紅了眼眶,沒具體問什麽,只是一個勁安慰他一切都會沒事的。
時舒點了好久的頭,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他失魂落魄上了車。三個多小時的等待裡,他捂著臉沒有抬起過頭,指縫裡濕得一塌糊塗。
某一刻,他開始恨自己為什麽要去那麽遠的地方。
後來,他又開始止不住地想一些讓他渾身顫抖發冷的事。如果、或者萬一,梁徑有事怎麽辦......這個念頭像劇毒的蛇信,時不時探出來咬他一口。火車到站的時候,時舒恍惚得差點錯過。
他飛奔下車。
時其峰已經安排人在車站接他。
去往醫院的最後一程,時舒的情緒逐漸變得麻木。
他扭頭盯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熟悉景色,動作近乎機械,如果不是司機提醒他馬上就要到了,時舒都不會轉過頭。
時其峰的秘書小項已經在醫院門口等他,見他下車,跑過來,張嘴就要說什麽,但看清時舒臉色,猛地止住了沒立刻說。
時舒低頭用力擦了擦眼睛,跟著小項往裡走。
這家醫院是時其峰特意安排的,他們一路進來無比順暢。
靠近手術室,血腥氣和消毒水的味道一下濃鬱。
小項說:“梁總情況不太好,頭部受傷,還在搶救,後續還挺危險......梁徑在手術,肋骨和手臂的骨折比較嚴重,不過好在都可以養回來,他坐後排,沒受什麽重傷......”
時舒卻沒有繼續往前走,他站在原地,然後慢慢靠牆坐了下來。
小項見他這樣,也跟著坐下來,想了想說:“搶救都算及時。我們人到的時候正好那邊在報警。特別及時。醫生說梁總的情況,我們再去晚十分鍾,顱腦溢血,人肯定救不回來了。現在還是有很大希望的。”
聽到最後一句,時舒才點點頭,沒吭聲。
小項拿出手機看了眼,回了時其峰的信息,又說:“時總知道你難過,讓我安排一間房間給你休息,要不要過去?”
時舒搖了搖頭。
“梁家那邊也通知了。兩個小時前梁基帶著人來看過。他們想轉院,只是那會梁總情況十分凶險,就沒轉。這會估計在通知梁老爺子,要不就是梁總妻子。”
原本死氣沉沉垂著頭呼吸的時舒猛地抬頭:“阿姨也通知了?”
小項:“不清楚,應該通知了......我們救了人過來,後面都是他們梁家人在處理。”
一陣尖銳的疼痛猝然刺入胸口,時舒坐在椅子上卻彎下了腰,哽聲:“阿姨會受不了的......她怎麽受得了......”
晚上七點多,梁徑手術結束,但還需要觀察兩個小時,時舒隔著玻璃看了好久。那會,梁坤還在生死線上掙扎,搶救一直沒停下。
時其峰是晚上九點到的,風塵仆仆的,看到自己兒子坐在門外一副氣息奄奄的樣子,心疼得不行。
小項上前為難道:“一頓沒吃。說吃不下。”
時其峰吩咐他去酒店打包一些開胃好消化的,然後走過去在時舒身旁坐下,伸手把不知道坐了多久呆呆傻傻的時舒抱進懷裡。
“你媽也知道了。明天就到。我們先回家。待會這裡給他們梁家人處理......”
事故已經交由警察,時其峰目前掌握的情況,說是意外。但他總覺得這件事不會這麽簡單。
一個如此樹大根深的家族企業,明裡暗裡不知道多少見不得人的事。等梁老爺子這個大家長到了,不用想,勢必會有一番腥風血雨,說不定還會殺雞儆猴。難怪一開始梁基和他說要換醫院,這裡人多眼雜,一家人鬧起來,不好看是肯定的......
時其峰思忖片刻,當機立斷:“說不定要有官司。小寶你在這肯定要嚇到。跟爸回去。”
時舒不說話。
從到達醫院那刻起,他的語言功能似乎逐漸退化了。一些回復只能用搖頭或者點頭來應。
過了會,他搖了搖頭。
時其峰皺眉瞧他,卻沒采取強製行動。
陪他坐了一會,小項送來餐點。
時其峰領他去房間吃飯,可時舒吃了兩口就吐了。時其峰嚇了一跳,不過他了解他兒子情緒上頭胃總是反應最直接的,歎了口氣,摸摸時舒有氣無力的腦袋,說:“爸爸陪你在這裡,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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