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自己一直沒長大。
來英國這兩年,說是離開父母獨立生活,可臨到頭著急起來還是只知道哭。
時舒捂住眼睛。
他都二十多歲了。二十多歲的人不應該這樣做事。時舒告訴自己。可要讓他像梁徑那樣狠絕,他又做不到。他只能一頭牽著梁徑不撒手,一頭去抓滑不溜秋的時其峰。
梁徑很快注意副駕上那家夥的情緒。
隨即,下一秒,心臟的感受就不一樣了。說實話,梁徑絲毫不意外自己的心軟,甚至理智都讓步——他決定到學校的時候就答應他,說要不還是一起去吧。他爸那裡也不是什麽特別重要的事。叔叔伯伯什麽時候都可以見。
他對他總不忍心、更舍不得。小的時候,只要他哭,他就會給他擦眼淚。好像多滴一滴眼淚對他都是懲罰。畢竟他才三歲就知道怎麽讓自己對他愛不釋手了。那會,舒茗時其峰領他上來串門沒幾天,有一天自己跑上來說要找哥哥玩。丁雪打開門驚喜異常,又問他爸爸媽媽呢。時舒邀功似的語氣,摟著懷裡的小海豚,說是自己要來的,要和哥哥交朋友。他們一家初來乍到,小孩子之間本就認識得少。梁徑第一面就寵他,他不得趕緊找著一起玩。
正巧聞京也在,那是他和時舒第一次見面。聞京長得壯實,見到丁點大但格外漂亮的時舒,十分不屑,跑過來比劃他的小身板,說梁徑怎麽會和你做朋友,說著一把搶走他懷裡的小海豚,更加不滿,你抱著它幹嘛?幼稚死了!你會玩什麽?時舒也是有點氣性的,聞京來者不善,小臉立馬冷冰冰,當著丁雪面就去推聞京,伸手想把自己的海豚搶回來。聞京哪是他能推得動的,他衝上去被撞得差點倒栽蔥,要不是丁雪眼疾手快,時舒後腦杓就磕地了。
時舒氣得揚起脖子哇哇大哭。丁雪也不好對聞京說什麽,都是半大的孩子。只是沒想到,未等她蹲下身安慰,梁徑不知從哪裡衝了過來,一把推開聞京,捧著時舒臉哄他別哭。時舒扯著嗓門不忘告狀,指著聞京搶走的海豚,哇得更大聲。梁徑當即很不客氣,從聞京懷裡一把奪走海豚,輕輕還給時舒,繼續哄他別哭。一來一回,聞京目瞪口呆,立在原地,幼年的心靈第一次遭受重創,登時覺得兄弟之間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車子停下。
梁徑歎了口氣,側身去抱他,拍了拍時舒背,低聲叫他“磨人精”。
時舒不吭聲,他望著梁徑那頭的車窗好半晌。
過了會,時舒說:“我沒事。你不去就不去吧,其實我們這次去是有任務的,你去也不大好......”嗓子啞啞,時舒慢慢說:“真沒想哭,一點都沒想——換個人我肯定不會哭。可你老是在我身邊,我看到你就想哭......”
不是借口也不是撒嬌,就是實情。換個人,時舒肯定不會這麽嬌氣。
“這大概是個戰術......”在梁徑抱自己的時候他就了然了,這個時候咕噥道。
接著,時舒語氣帶笑:“梁徑,這是對你的戰術。”
梁徑被他弄得氣笑。不過他也知道這幾天時舒壓力很大,自己也管理不好情緒,總之兩邊都有點焦頭爛額。
這種事情,哪能真的說處理就處理,又不是垃圾分類。梁徑想。但兩地分居還是挺熬人的。
“你總是有道理。”梁徑松開他,瞧了瞧他紅紅的眼尾和濕漉漉的眼眶,然後湊上去親了親,眼底漸漸溫和。
時舒也去親他薄薄的嘴唇。梁徑張開嘴含住,他們在車裡親了好幾分鍾。
“這個戰術三歲開始就奏效。”梁徑笑,拇指描了描時舒眼皮,逗他:“有名字嗎?”
時舒看著他,腦子很慢地轉了轉,小聲但也底氣不減:“叫‘惹了梁徑就哭’。”
“不對。你總是惹我嗎?”梁徑認真糾正,說:“應該叫‘一哭梁徑就心疼’。”
時舒被弄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笑得肩顫。
兩個人幼稚得不能再幼稚。上車冷戰,下車和好,也是沒誰了。
過兩天,時舒去登山。
他起了一大早,車站集合的時候,發現萊維他們搬了好些設備來。美術寫生的、攝影錄像的,還有幾架無人機。他們一行人吭哧吭哧搬到山腳下,然後又分工負擔,向著山頂進發。
第121章
四月中旬, 城裡氣候還總是陰晴不定。一天裡,上午陰雨霾霾、午間萬裡無雲、下午狂風亂作的詭譎變幻早就讓人習以為常。
山裡的景色卻格外高遠遼闊。四野深深淺淺的綠,暴露的岩石山壁也透出青褐色的質地。
時舒他們這一趟帶齊了裝備, 半路下來, 除了體力不大吃得消,其余都很順利。
途中兩次打開無人機, 視野由低至高, 山坳間的湖水一覽無余,仿佛靛藍琥珀,靜謐幽深。
他給五人組的小群隨手拍了幾張照片、錄了幾段徒步視頻。國內時間已是傍晚,其余三人見狀也很不客氣地回了幾張晚餐照片。廢話你一句我一句,來來回回。過了會,方安虞問是不是梁徑也一起去了?主要是看他一直沒出現在群裡, 便以為梁徑和時舒一起去徒步了。
時舒:“沒。他今天走親戚。”
聞京:“那估計要煩死了。你怎麽不帶他一起玩?”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 梁家旁支裡那些良莠不齊的親戚, 雖沒正兒八經處過,但多少也都知道是什麽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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