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徑態度誠懇:“我不好意思......”
他是真的不好意思。但這個時候說出來,好像有種如釋重負的輕松。
不好意思是真的,自尊也是真的,但只要是時舒,好像都沒關系。
時舒很快原諒了他:“你別不好意思。那我待會還要屁股打針呢,你走不走?我也不好意思呀。”
不過聽他這語氣,完全不是不好意思的樣子——倒有點釣魚執法的意思。
梁徑搖頭,“我不走。”
他的面容變得嚴肅,好像潛意識裡已經開始在某些問題上表現出寸步不讓的堅決與篤定。
時舒捏起一塊積木,追問:“可我不好意思。”
梁徑盯著他手裡的積木,指了指路邊的路燈地基,嘴裡說著:“反正我不走。”
時舒笑起來。
那款風暴小鎮主題的樂高後來不知道被放在了哪裡。
兩個小人搭了一下午。時間被消磨,最後摟在一起睡著。
......
遠遠能看到有人在降旗。
值班的校隊升旗隊員在雪地裡走出兩條斑斑點點的小路。
傍晚的天色和晨起那會差不多。風裡還是能看到一點雪的影子,只是天地混沌,光線和顏色都被消弭,呈現出一種近乎迷離的視覺質感。
時舒縮回握著欄杆的手,手心濕噠噠的,他拍拍手,轉頭看梁徑:“你幹嘛不說話。”
梁徑:“......”
其實他剛才有點走神,具體想了什麽自己也不知道。腦海裡冒出幾隻樂高的玩偶小人,還有小時候的時舒從他手裡拿走玩偶時的樣子。
手心仿佛還有那一秒觸摸的感覺。
這會回過神,梁徑沒好氣:“說什麽。”
時舒笑,試探:“說你不生氣了。”
梁徑也笑,皮笑肉不笑,重複:“哦。我不生氣了。”
時舒:“......”
這個場面有點令人害怕。
時舒想了想,指責他:“你騙我。”
梁徑不再是小時候任他拿捏的小男生,他眉骨微抬,語氣隨意:“哦。所以呢?”
只是他沒想到,時舒也不是小時候的時舒了。
時舒說:“所以我求求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梁徑:“............”
他雙手合十,站在自己面前,風雪裡清澈漂亮的面容乖巧又狡黠,梁徑根本移不開目光。
梁徑沒說話。他注視他,眼神變了變。
時舒往他們身後各自看了看,往前挨近,挨到羽絨服都碰在一起。
他抬起頭對梁徑說:“親親你就不要生氣了。”
梁徑不為所動,十分狡猾,聞言彎了彎唇,對他說:“你打算怎麽親。”
時舒愣了下。
琢磨幾秒,時舒抬頭碰了碰梁徑涼涼的嘴唇。
梁徑氣笑了:“就這?”
只是這裡實在有點冷,天色愈暗,風雪愈沉。
總之,不適合親吻。
梁徑伸手握住時舒手,準備回去,碰到時舒冰冰涼的手心,嘴裡不耐“嘖”聲,偏頭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時舒唯唯諾諾,更加不敢說話。
第89章
這一趟有點得不償失。
時舒十分鬱悶。
越想越不甘心, 時舒叫他:“梁徑。”
他又開始試探性招惹。即使知道梁徑這個時候對他有點生氣、有點不耐、恨不得揍他,時舒還是上前念經似的叫他。他小時候磨人,長大了更磨人。
梁徑快步走著, 鐵面無私的樣子。
“梁徑。”
時舒觀察他一眼, 趕上兩步:“梁徑?”
梁徑覺得自己只有兩個字的名字在他嘴裡可能有上百、上千,或者上萬種叫法。
“梁徑......”時舒站住不動。
一下沒扯上, 梁徑扭頭看時舒, 眼神微凶。
時舒依舊笑嘻嘻。
他今天活潑得過分。
可能是下雪了,雪又實在大——確實,中午吃飯的時候還聽老王和英語老師邊下樓邊嘮嗑,說這個雪,往前往後,也是數一數二的。
也可能是他們即將離開這片無比熟悉的土地, 想撒的歡一分一秒都不能落下。而下雪最適合撒歡。
連接實驗樓和教學樓的玻璃棧道在一片雪色暮雲裡斑駁陸離。室內的人造光線和室外的黯淡天光矯揉在一起, 呈現出奇異的光影效果。
時舒白皙的面頰上, 映出光緩慢遊過玻璃,水紋一樣的淺淡光弧。好像炙熱金黃的陽光照射進海底, 途中被湛藍海水一圈又一圈攪勻拌開。
皮膚上是鮮活的人體熱度, 落上一層虛擬無生命的光, 注視梁徑的瞳孔微微發亮,烏黑澄澈。
準備說什麽的時候,一股風雪突然撞上玻璃, 發出短促悶響。
注意力即刻被攫取,時舒唰地扭頭去看。
梁徑:“......”
活潑金屬鈉都沒他這個反應力。
梁徑凝視他的側臉。
光潔的額頭、舒展的眉間、纖長彎曲的睫毛、圓潤挺翹的鼻尖, 還有花瓣一樣的嘴唇——所有這些, 都在這場近乎浮光掠影的光線氛圍裡被襯托, 臉上每一段線條柔和而生動, 細膩又溫和。
但瞧久了,又有點倔強的意思。
是時舒沒錯了。
半晌沒找到騷動來源,時舒表情微微疑惑,他眨了眨眼,又轉過來看梁徑,將之前就準備說的話同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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