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去杜塞爾多夫的前一天,時舒和梁徑約了醫院複查。
吳爺早早地等在醫院。
六月的第一周,氣溫上升。只是天氣依舊變幻莫測。上午就變了兩次天。
醫生給的建議是,如果想盡早,那再過一周可以拆石膏,但之後兩三個月不可以大幅度使勁、搬運重物。肋骨恢復得很好,和右手一樣,也需要兩三個月的保養。
吳爺謹慎記下,轉身就出去匯報給梁老爺子。梁徑看著低頭寫說明的醫生,忽然伸出左手推了下手邊一個擺放消毒器具的桌子。
桌子被他推得移出七八厘米,時舒和醫生都一臉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梁徑神色如常,看著醫生,淡淡道:“這個力氣可以用嗎?”
幾乎下秒,時舒臉就紅得不成樣子。他太了解他了,只是不夠及時,他就應該在梁徑伸手、或者開口的時候,把人敲暈!
醫生不明所以,但還是認真思考了下回答梁徑:“這個沒問題。”
時舒咬牙切齒:“梁徑!”
梁徑抬頭對他笑,語氣無辜:“問問嘛。”
醫院回來的路上,梁徑給丁雪打了電話,大致說了情況,轉頭,就看時舒慢慢將車停靠在一家藥店旁。
他愣了下,“怎麽了?”語氣沒什麽異常,眉頭卻一下擰起,眼睛盯著時舒。
時舒好笑,停穩後說:“沒事,我配點藥。杜塞那邊事情還挺多的,萬一又失眠,我得保證自己起碼能睡一會吧。等我五分鍾就好了。”
電話裡,丁雪也聽到了什麽,她問梁徑:“小舒怎麽了?失眠?”
“媽,待會說。”梁徑掛了電話,跟著一起下車,追問:“什麽叫‘萬一又失眠’?”
時舒好笑:“就是萬一——以防萬一懂不懂。”
推開門,和店員打了招呼,時舒就去拿了藥。
藥店也有比較專業的谘詢醫生,結帳的時候醫生問了問他最近的睡眠狀況和食欲,“壓力來自什麽地方?最近有讓你焦慮或者不安的事嗎?”
醫生問完,梁徑也轉頭看著時舒,表情很嚴肅。
時舒點點頭:“是的,最近有個比賽......”
醫生不置可否,又問了句:“比賽剛開始嗎?”
這回換時舒愣了下,“不是......好久了......”
醫生抬起頭,透過鏡片看向時舒:“那應該還有其他原因。”
時舒看著藥盒,雖然心底因為醫生的話有些茫然,但還是說:“可能最近比賽結果快出了......”他說這話也是安慰梁徑。梁徑站他身邊,他覺得梁徑比他還要緊張。
醫生沒再說什麽,最後叮囑多吃水果蔬菜、多運動、多曬曬太陽。
回到車上,梁徑說:“我們去醫院找更專業的好不好?”
時舒正在看藥盒上的服用說明,聞言笑:“真沒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幾天做夢都在闖關。”
明亮的太陽光從雲層後照射出來,耳邊有輕微的風聲,樹影落在車前窗上,薄薄的日光跟著一起晃動。
還想說什麽,丁雪電話又打了進來,問時舒到底怎麽了。梁徑歎了口氣,說他最近比賽壓力大,有點失眠。母子兩個電話裡聊了聊,時舒一邊聽一邊笑了下,慢慢把車開了出去。
這一趟去德國,他要待十天左右。前五天配合主辦方進行入圍作品采訪。這裡面就包含創意展示、團隊主創介紹、現場志願招募試玩各方面,過程還是很繁瑣的。後面五天,獎項一一頒布,這期間還有一件最隆重的事,就是萬眾矚目的NEXT下半年遊戲發布會。屆時,全球的遊戲玩家都會匯聚到杜塞,熱鬧非凡。
獲獎結果萊維在到達杜塞第一晚就和他們說了——“最佳新人獎”。
不算特別意外,畢竟最後獲得這個獎的,有二十多個作品,設計者大都是在校學生。但還是很值得慶祝的,當晚他們就出去吃了一頓。
旅途勞頓,到達後又跟著主辦方簽署各種材料,等時舒他們一行吃飽喝足回到旅館,腦袋都要點地了。這一趟他和懷斯住一屋,一個很熱情的意大利小夥。
懷斯進門就直奔床,倒頭呼呼大睡。
時舒坐下來給梁徑發了信息,撐著洗好澡才睡。他沒有失眠,頭一沾枕頭就整個人事不知了。那邊沒等到“晚安”回復的梁徑,還在擔心他會不會失眠,可是等到凌晨一點多,小豬崽的“晚安”也沒發過來,上一條消息是說自己快要累癱,於是,梁徑才慢慢放心,時舒是真的累得睡著了。
凌晨三點零五分,時舒忽然醒了過來。
耳邊是同學呼呼的鼾聲,他盯著天花板,腦子清明的幾分鍾裡,心底又是無來由的焦慮。
明明已經得知獲獎結果,還有什麽可焦慮的呢。
空氣裡有木質家具的陳舊氣味,還有床單被罩的乾燥氣息。隔音效果很好,估計因為這家酒店之前舉辦過電競比賽,隔音方面的材料用得很足。
懷斯翻了個聲,鼾聲倏地靜下。
前所未有的安靜。
時舒閉上眼,努力使自己睡過去。但酒精迷醉的作用已經消退,他覺得自己好像站在一處很高很高的地方,有寒冷的風從自己額前拂過。
風......
時舒下意識抬手,摸了摸額頭。
之後半個多小時,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強烈到迫使他從床上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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