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個時候,也許是意識到時其峰已經筋疲力盡了,他就沒有和他再較勁。
了解到情況後,時其峰打了個電話。很快,在附近等他的助理就過來處理這件事了。
時其峰說請他倆吃個飯。梁徑卻讓他們父子倆去吃。他在這裡看著,以防萬一再有什麽情況,他可以提供更詳細的信息。
時其峰了然,笑了下,帶著時舒走了。拐過路口的時候,他對時舒說:“你待在梁徑身邊我還是很放心的。畢竟這小子從小就穩重。不錯......至少我不用擔心你在這裡丟了......或者吃不上飯什麽的......”
他一個人念念叨叨半路,時舒沒理他。他有點生氣,但又有點氣不起來。這會聽著時其峰的話,憋著勁不吭聲、不理他。
“......怎麽出了這種事。你們應該等他搬上去再簽單子......看來梁徑還是不靠譜——嘖......畢竟年輕啊——”
見他說梁徑,時舒炸了:“他不靠譜?你靠譜?!你就會撒謊!騙人!你還說別人?!”
越說越氣。想起之前那通通知自己要去留學的電話,電話裡時其峰還在騙他,說什麽舒茗去澳洲為的是公司的事——可拉倒吧!他這個樣子出現在自己面前,還公司的事!公司成精了?!
他站在濕漉漉的街道上,氣得渾身發抖。
時其峰好像自知有虧,也不說話了,老臉一耷拉,瞅著自己兒子不敢再說梁徑的不是。
這會忽然又飄起雨絲。
時舒沒帶傘,時其峰就給他撐著,小心翼翼地說:“小寶餓了吧?累了一上午......”
時舒氣得跟小牛犢似的,雙眼發紅,瞪著時其峰,恨不得瞪出一個洞出來。
他是真的不想去和時其峰吃飯了。他怕自己把盤子扔時其峰臉上。但是面對眼前這個蒼老又瘦弱的老頭,他也是一句話說不出。
後面又走了幾步,時舒覺得自己憋氣憋得腦仁都疼了。
到了餐廳,時其峰熟練叫來服務員。看樣子是常客了。服務員一句話沒有,就帶他們去了最頂級的包間,寬闊、敞亮,傍晚臨窗能看到最瑰麗的日落。餐具還是獨一份的。因為時舒看到自己名字的縮寫出現在湯杓柄上。他白了白眼,不是很能理解時其峰的父愛。
“這裡有個菜,很好吃,叫‘小牛犢’,是不是很像你?”時其峰樂呵呵。
時舒捏著杓子,抬頭狠狠瞪他一眼,不說話。
時其峰接收到信號,咳了一聲,也不說話了,轉頭吩咐上菜,他寶貝兒子要餓死了。
誰知剛吃了一口,時舒就吐了出來。他完全是情緒上頭氣成這樣的。格外豐盛的食材下去,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吐得膽汁都快出來了。
時其峰嚇死了。他趕緊繞道餐桌另一邊,一邊摸著時舒背,一邊叫救護車,一邊開始想是不是有人要害自己——當然不會這麽戲劇,時其峰生意場上人緣還是不錯的。他只是著急,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腦子裡亂七八糟就冒出了前妻舒茗的電視劇......覺得還是有這個可能的,畢竟時舒是他唯一的兒子,毒死時舒,他這條老命——
“我不要!”時舒一把推開時其峰,捂著嘴巴說:“不要救護車......”
“時舒。”時其峰表情嚴肅:“不開玩笑。爸爸帶你去檢查檢查。你從小就胃不好......”
時舒乾脆趴在座位上:“我不要。”
他是胃不好,但這幾年其實被梁徑養得很好,能吃能喝能睡,就是一些刺激性的還是會少吃。
時其峰冷臉:“聽話!”
時舒扭頭,火冒三丈:“你管我?!”
時其峰眉頭一揚,簡直莫名其妙:“我是你老子!兔崽子!”
“你才不是!你是騙子!撒謊精!”時舒一下坐直了大聲嚎叫。
——劇情又回到了熟悉的開場。
最後,依然是梁徑趕來救場。
時其峰一直難以理解,梁徑在他們時家父子之間到底充當了什麽樣的角色。從小到大——從小到大,梁徑的每次出現,合理、又不是那麽合理。
醫院裡,時舒靠梁徑懷裡一眨不眨地瞪著隔了幾步坐小馬扎上皺眉瞧他倆的時其峰。
梁徑摸了摸時舒冷汗涔涔的額頭,好氣又好笑。當他接到時舒電話說自己被強製送去醫院的時候,他第一反應是又打起來了——這不能怪他,在他這個“外人”眼裡,時舒和時其峰見面要是不打不吵,太陽是會從西邊出來的。
“還想吐嗎?”梁徑輕聲。
時舒搖搖頭:“不想吐了。”
“要不要睡一會?”梁徑憋笑著問。
時舒不說話,過了會說:“氣死我了!”
病房門忽然被推開,之前幫忙解決問題的助理拿著一盒藥進來,時舒以為是給自己的,趕緊抬頭去看梁徑:“我不吃藥啊......”
梁徑看了眼:“你爸的。”
時其峰接過助理遞來的水和藥片,不作聲,挨個吃了。
時舒越看越氣,最後簡直氣到想哭,他轉過頭,埋進梁徑懷裡,氣到抽泣。
梁徑這會也有點火氣了,他覺得時其峰這個人真不算是一個好父親。時其峰從沒把時舒放在平等的位置去正視時舒的情感需求,很多時候,時其峰就是在養“兔崽子”一樣養時舒。一旦他和舒茗之間出了什麽問題,或者他自己出了什麽問題,他不會想到去和時舒溝通、去和時舒認真、合理地解釋,他想的永遠是“保護”時舒——自以為是的“保護”——不告訴時舒、欺騙時舒,或者等等、等情況好點再半遮半掩地告訴他——這種保護,其實是毒藥。一種慢性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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