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清當時的感受,他隻覺得原來除了戲曲,世上還有如此好聽的旋律。
舞台的燈光暗了下來,站在兩邊的是蘇檀和畢驍。他們今天穿的一黑一白,仿佛兩個對立,又因彼此對視而非常融洽。
《驚夢》改編自昆曲《牡丹亭》,但卻從頭到尾沒有提一句愛情。
這並不是一首講愛情的歌。
蘇檀先開口唱,聲線就像緩緩流動的河,低沉而不明朗。不知為何,夏壹四肢百骸一陣熱血流動,瞬間感覺什麽都對了。
關於這首歌,所有人都覺得副歌那段戲腔驚豔,很少有人能注意到主歌的鋪墊是多自然而然。那種壓抑的情緒像顆種子深埋,所有壓抑都等待著爆發,而來自蘇檀的壓抑,隻想要走向滅亡。
他深深把情緒埋進土裡,不渴望生長,不渴望陽光,甚至不渴望有人能聽到他。他在土面上畫著美麗的花朵,所有的目光都被花佔據,那樣他才能是最安全的。
夏壹出神地望著他,一動不動,不敢驚擾。
不敢驚擾,怕只是一場夢。
“我決定了。”歌曲結束,在人群中歡呼聲中,夏壹對身旁的沈子墨說,“我決定好兩人組小考唱什麽歌了。”
“什麽歌?”
“驚夢。”
錄製結束,導師們早早走人,選手們三兩結伴前後走著,沈子墨拿樂譜半折著扇風,問:“昨兒才說人家跟你沒關系,怎麽今兒又要唱人家的歌?”
“你就說行不行吧。”夏壹言簡意賅。
“行,肯定行。但是沒道理啊,雖說這是蘇檀寫的歌,不過剛剛他唱得實在不怎麽樣,副歌的音一高,完全是畢驍在唱。”沈子墨有理有據地分析著,“他倆那個舞台也就一般,不能夠讓你蠢蠢欲動,想唱這首歌吧?”
“就是因為一般,所以我想唱得比他們好。”夏壹的腳步漸緩,語氣裡也有股認真勁兒。
沈子墨很少見他這模樣,就跟小孩慪氣一樣,不禁嘲道:“那您還真是不蒸饅頭爭口氣。”
說罷,只見眼跟前就要到的2號棚大門處,站著一個人。
她的個頭放在女生裡不算高,但她穿著撞糖果色的衣服和熱褲,又頂著一頭嫩粉色的雙馬尾,畫著濃墨重彩的眼影,口裡叼著個棒棒糖,直勾勾地盯著夏壹看。
顯然,這位女選手在等他。
沈子墨吹了聲口哨,識趣地說:“哥們我先撤了。”
夏壹急忙拉住人,沒讓他走成。他們走到女生面前,女生也笑容滿面地對他們打招呼。
準確來說,是對夏壹打招呼。
女生伸出手,自我介紹說:“你好,我叫葉琪琪,是個破打鼓的,打破鼓的怎麽喊都行。”
夏壹摸了摸腦袋,然後才輕輕地將手遞前去,實在是出於禮貌他無法推脫,不然他肯定要避免這些沒必要的接觸。
兩隻手輕輕一碰,夏壹很快將手縮回,結果沒等他開口,葉琪琪就興奮地繼續說:“你叫夏壹,我知道!我觀察你很久,你的戲曲師承哪裡?是專業的吧?”
“……”夏壹眉頭一跳,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昨天小考他唱完歌裡的那段戲曲,就有不少人圍著他問,因為他的唱法太專業,他無論用什麽托詞都像是在謙虛。
然而他真的只是不想如實說。
夏家班有幾十年的年頭了,在戲曲圈裡也是塊響亮的招牌,但他既然已經離家出走獨自闖蕩,就不想再靠家裡的背景。
“夏壹?”葉琪琪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打斷了他的思緒。
夏壹敷衍道:“愛好罷了,隨便唱著玩。”
好在葉琪琪似乎並不追問,而是將手中的棒棒糖重新懟回嘴裡,嘟囔著說:“沒事,我來找你是想問你兩人組小考的事。”
這下,不僅夏壹更驚訝,連同身旁的沈子墨也來了精神。
葉琪琪說:“聽到你說要唱驚夢,我也喜歡那首歌,要不你考慮考慮咱倆搭個伴。”
“嘿你個小丫頭,截胡呢?”沈子墨一聽不樂意了,往前邁一步站到夏壹身前擋著,好似葉琪琪是吃人的饕餮。
“我跟你說夏壹是我的,你邊兒去。”
葉琪琪神色複雜地打量沈子墨,視線逐漸看向對方腰間貼著的姓名貼,嘖嘖歎道:“我說沈子墨同學,昨天你的表演我看了。”
“怎麽樣?”沈子墨貌似對自己的表演非常得意。
“全是技巧,毫無感情。”葉琪琪乾脆利落回復八字,又將臉轉向夏壹,“所以你不如和我組隊吧,我吉他彈得不比他差。”
夏壹尷尬地推開沈子墨,然後略帶抱歉地說:“我已經有隊友了,不好意思。”
葉琪琪那張可愛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就恢復熱情:“我等你回心轉意!明天課上見!”
說完,葉琪琪就像風火輪一樣閃沒了影。
沈子墨深感錯愕:“我去,她看上你了?”
“別瞎說。”夏壹立刻反駁道,又問,“她說明天上課,什麽課?”
沈子墨也一臉迷糊,正巧歐朗和另一位室友搭著肩往外走,撞見這一幕。歐朗解釋說:“昨天小考按分數分了組,每個分數組的人是一班,要一起上課。”
另一個舍友說:“我聽說有樂理課、器樂課、聲樂課,好多呢,都是專業老師來教。”
“那感情好。”沈子墨打了個響指,四人同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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