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枕邊的鈴蘭放在胸口,可夢中的余痛還在蔓延,他本來已經慢慢學著把負面情緒藏起來,為什麽突然又跑出來了,他明明已經好多天不會夢到學生時代的事情了。
他以為他放下了。
幸好還能夢到傅臨洲,沒有傅臨洲的擁抱安撫,他該怎麽辦?
他從心底裡升出恐慌,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左手手臂上已經多了幾道傷痕。
幸好指甲是修剪過的,隻抓破皮,沒有出血,但顏色很深。
在破皮的劃痕旁邊還能隱隱看見舊傷,他早就習慣這樣的傷痕,甚至懶得處理。
他看著天花板,對自己說:“蘇宥,不能哭,不能掉那些不值錢的眼淚,偶爾夢到一次過去的事沒什麽,不要多想,你現在已經很幸福了,你能陪在傅臨洲身邊,他對你那麽好,你的一切都在變好,不能哭,不疼,不能哭。”
他看都不看胳膊上的傷,麻木地放下卷起的袖子,然後起身做早飯。
新年的假期很快就結束了。
上班前一天徐初言過來敲他的門。
“初言!”蘇宥很是驚喜。
徐初言朝他翻白眼:“幹嘛?不就幾天沒見?”
蘇宥傻笑著把徐初言拉進來。
徐初言隨手推了他一下,正好碰到蘇宥的手臂上的傷,蘇宥縮了一下,徐初言疑惑:“怎麽了?”
蘇宥笑笑:“沒什麽,靜電。”
徐初言沒太懷疑,把從父母家帶回來的臘腸和鹵鴨放到蘇宥桌上,“喏,給你的。”
蘇宥連連擺手:“不用不用。”
“幹嘛?你嫌棄?”
“怎麽會?太貴重了。”
徐初言失笑:“這有什麽貴重的?都是我媽自己做的。”
蘇宥想了想,回身從冰箱裡翻出水餃,說:“正好,初言,我昨天也給你包了薺菜肉餡的水餃,你不是老吃速凍水餃嗎?這是我自己包的,一定比買的好吃。”
徐初言接過來,指著臘腸和鹵鴨,“你把這個也放冰箱裡。”
蘇宥把鹵鴨塞回到徐初言手裡,“你留著自己吃,臘腸就夠了。”
“為什麽?”
“一隻鹵鴨要不少錢呢,你媽媽親手做的,你得多吃點,這樣就不用經常點外賣了。”
徐初言聽完之後很是不滿,“你在計較什麽啊?非要等價的話,你得再給我兩袋水餃,才趕得上臘腸的錢。”
“我——”
“最煩你這樣了,親兄弟才明算帳,我們是親兄弟嗎?”
蘇宥定定地望著徐初言,徐初言在蘇宥的發頂上擼了一把,“行了,我回去補覺了,路上坐了幾個小時的車。”
“初言,你為什麽來寧江工作?”
徐初言腳步頓住。
“江堯他……他一直讓我問你為什麽現在在酒吧工作。”
徐初言眯起眼睛,“你幫他打聽我的事?”
蘇宥低下頭。
“很好啊,蘇宥,你是哪邊的人?”
蘇宥更加愧疚,
徐初言冷笑一聲,“哦,你是傅臨洲的人,傅臨洲和江堯是兄弟,所以你是江堯那邊的人,行了,把東西還給我吧。”
“不是的,你不說我也不會再問了,我保證不會再問了,你別生我的氣。”蘇宥急得要哭。
徐初言知道他為難,點到為止地逗了逗他,“行了,他要是真想知道,會主動來找我的,既然他不來,托你問一問,說明他也不怎麽放在心上,無所謂的。”
“初言,他——”
“別提他了。”
蘇宥低頭說:“好。”
“把東西放進冰箱。”
蘇宥想了想,還是聽徐初言的話。
徐初言拎著水餃離開的時候,突然轉過身,望向蘇宥:“很奇怪,蘇宥,你為什麽一邊很珍惜我們的友情,一邊又把我往外推呢?”
蘇宥愣住。
“人和人之間的相處不就是有來才有往嗎?每筆帳都算清楚,就沒意思了。”
沒有人對蘇宥說過這樣的話,在他的成長過程中,沒有人給他指導,他都是被迫承受,被迫明白一些道理。
事實證明,小心翼翼地活著,不給別人添麻煩,是最安全的方式。
蘇宥整個人都在死胡同裡,腦筋轉不過彎,他感到痛苦,五官都皺到一起:“可是我不能白白接受你對我的關心。”
“我樂意,你管得著嗎?”
蘇宥又呆住,徐初言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整天胡思亂想的。”
蘇宥淚眼模糊,強忍著笑了笑。
他目送徐初言回了隔壁的家。
門關上後,他反手也在自己的腦門上彈了一下,然後緩緩蹲下,歎了口氣,“整天胡思亂想的,別人都開始煩你了。”
他做了一個深呼吸,收拾好情緒。
彎了彎嘴角,擠出一個笑容。
他對自己說:開心一點,蘇宥開心一點,明天就可以見到傅臨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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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宥大概是全公司唯一一個帶著笑臉去上年後第一天班的人。
他和面如死灰怨氣衝天的同事打了招呼,背著雙肩包進了電梯,到工位的時候傅臨洲還沒有來,蘇宥於是把自己的東西提前收拾了一下,放進箱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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