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了起來,嘴裡“鏘鏘鏘鏘鏘鏘……”念叨著,身上擺的都是空架子,那個曾經輝煌一時的大武生,此時沒有一點精氣神可言。
“汪橙你回頭看一眼,爹再教教你雲裡翻——”
人群一聲驚呼,范星芒從樓頂翻了下來,江野死死勾住汪橙後頸,不敢讓他回頭。
……
文化大院門口的一輛車子裡,汪雅梅一直憋著眼淚。
李逸臣說:“想哭就哭吧。”
她伏在前排的靠椅上,忍了忍,終是哭出聲來。
范星芒愛過她,也毀了她。
結束了。
*
汪橙的情緒非常消沉,江野想帶他回家,上了保鏢的車,汪橙說要去劇院。
江野小聲問:“要不你回去,我先到那兒問問?”
“不。”汪橙強對他笑:“我沒事。”
有事沒事他騙不了江野。都是倔脾氣,江野沒再說什麽,一起去劇院找了經理,打聽到胡明理這個人已退休多年,家就在北城。
胡明理吐不吐口、知道多少,他們並沒什麽把握,但這個人現在成了唯一的線索。
可笑的是,找到他家裡的時候,胡明理已去世很多年了。
白玉靠的下落,成了永久的謎。
從胡明理家裡出來,汪橙沒上保鏢的車,衛衣帽子拉得很低,戴著口罩,旁人認不出來,連江野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江野知道,口罩後頭是一副極其失落的表情,他師哥一直想彌補范星芒的過錯。
保鏢問:“不上車了嗎?”
范星芒死了,綁架案結案,這些保鏢沒有再跟著他倆的意義。
“你們任務完成了,可以去給穆總複命了,這些日子辛苦大家!”
大路邊,江野朝他們鞠躬表示感謝。
汪橙手插褲兜裡,慢慢地走在前頭,江野跟他保持著幾步距離。他知道師哥想靜靜,或許什麽都不會想,就想這樣從北城走到南城別墅區。
一路上兩人始終沒有說話,到家時天已黑透。
李清芬開了門,汪橙叫了聲媽。
李清芬愣了一愣,捂著臉哎呦一聲:“這孩子,改口改得叫人猝不及防!”
江野驚喜叫道:“媽,你好啦?!”
“什麽好啦?”
“你快看看我是誰?”
“江桃桃你發什麽瘋?”
范星芒跳下樓那一瞬間,李清芬突然扎進江玉堂懷裡,就這麽好了。
說到哪裡,范星芒也是汪橙的生父。找墓地、火化、下葬,他盡到了做兒子最後的責任。
汪橙悶了幾天,江野逗了他幾天。拉著他找裝修公司,選家具家電,每天忙得不得了,總之不讓汪橙閑著,閑著容易想太多。
他也趁著汪橙話少沒心情,自己當了把大拿,裝修風格什麽的,都自拿主張。最後把效果圖推到汪橙面前,虛偽地問:“怎麽樣?”
汪橙翻了幾頁,說好聽點叫簡約。
他斜了江野一眼,“特省錢吧?”
江野強調:“料可都用最好的料!不老省錢的。”
*
三月末,一行人趕往杭州。今年的寒梅杯選在杭州舉辦,獎杯沒幾個,參賽的劇團可真不少。
下飛機時,竟然有不少粉絲接機。這些粉絲看起來是道很奇特的風景線,上到老太太下到小姑娘,涵蓋各種年齡段。
她們的問題不少,最令小姑娘們操碎心的問題—你們到底有沒有進軍娛樂圈的打算。
最令老婆婆們操碎心的問題—一定要好好演戲,明星一大把,梨園行出倆大角不容易。
最後婆婆團隊和姑娘團隊竟然吵了起來。
江野汪橙在酒店躲了兩天,那老幾位旅遊似的天天出去逛景點,回來還一個勁兒地說西湖、說宋城、說古鎮……
說得倆孩子直翻白眼,終於在一個恬靜的午後,他倆悄麽溜出了酒店。
他們說過,要來一趟江南。
說這話的時候還是在平遙,沒多少人認識他倆。如今真想靜下心來看景點,太費事了。
棒球帽和口罩是標配,還不能走得太近。人多的時候要低頭,地鐵上都沒敢坐一個車廂裡。
在一起被認出來的危險系數會翻倍。
順利抵達西湖。
倆人一前一後隔著十幾步,十幾步裡人山人海,像隔著地北天南。
還是走散了,手鏈都不發光了。
江野隨著人群走,漫無目的,觀景的興致沒了大半。
丟了半天,師哥一個電話也無。他也賭氣,就不聯系汪橙。
旅客漸少,天近黃昏。
江野走累了,看見個碑亭,想進去歇會兒,才看清石碑上四個大字:斷橋殘雪。
他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驀然回首,北裡湖和外西湖的分水點上、橫接白堤的斷橋上、橘紅的夕陽下,汪橙憑欄而立,望著他。
江野奔了過去,不管不顧地跳到他師哥身上。
夕陽染紅的西湖格外美麗。
“傻子,我在這兒等你半天了。”
“你才傻。”
汪橙抱著他,他雙腿卡著汪橙的腰,就這麽半騎半掛在人身上。
“為什麽在這兒等我?”他不等汪橙回答就自己給了答案:“白娘子和許仙就是在這裡相遇的對不對?”
“對。”
“有沒有興趣……再陪我排一出白蛇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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