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戚小河頓時睜大了雙眸,連呼吸都不敢大聲,一動不動地等著紀洵接著往下說。
“當年曾在河上冰釣的一個叫吳連的農戶認識她,是他們隔壁村子的一個叫曾秋菊的女人。曾秋菊在四年前因病去世,去世時三十四歲。當年她出現在青陽河畔時,應該是十九歲。曾秋菊只有一些遠親,後來都拆遷到了城裡,我找人去詢問過她的身世,得知曾秋菊在十五六歲時進過少管所,二十四歲時因為盜竊罪坐過幾年牢。”
戚決的視線落在戚小河的臉上,戚小河一動不動,怔怔地聽著。
紀洵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曾秋菊十七歲的時候出門打工了,不過村裡人都不知道她在哪裡打工。只有她當年的兩個姐妹說她好像在外面幫人做保姆。”
戚決冷凝的眉眼輕輕松了一點,他半是提示半是下指令,“能查到她在哪戶人家做保姆嗎?”
聽到戚決的話,戚小河猛然回神。剛剛聽到紀洵嘴裡“曾秋菊”這個名字時,戚小河的心被提了起來,隨即卻又聽到對方是那麽不堪的一個人,他的心大起大落,好像又重新回到了曾經以為拐賣犯是自己的生父的時候。
可是戚決的話讓戚小河清醒過來,保姆?或許……曾秋菊和他無關,他真正要找的,是曾秋菊當保姆的那戶人家。
想到這一點,戚小河黯淡下去的小臉又鮮活起來。
將他的變化都看在眼裡,戚決垂下眼睫。
紀洵聽了戚決的話,立刻說道:“我現在正在沿著這條線尋找,目前已經搜集到了曾秋菊曾經買過的車票,還有她跟其他人閑聊時透露出的線索。暫時縮小了一點范圍,不過可能還需要時間。”
從茫茫人海中找十九年前的目擊者和一個已經去世的女人,紀洵的辦事能力已經很厲害了。
戚小河感激地說著謝謝,等電話掛斷,他怔怔坐在沙發上發著呆。
戚決垂下眼睫,在燈光掃下的陰影中靜地注視著他。
房間裡的安靜一直持續了兩三分鍾,兩三分鍾後,戚小河忽然動了動。他眨了眨眼,戚決被那雙帶著晶瑩水光的烏黑眼眸弄得怔住。
戚小河動了動他的唇,聲音輕得好像不注意聽就會以為是風聲。
“為什麽沒有人來找我呢?”戚小河的眼睫毛顫了顫,聲音仿佛也跟著顫了一顫。“如果我是被拐走的,為什麽沒有人來找我呢?”
說完後半句時,戚小河抬眸看著戚決,浸著水光的眼眸中仿佛含著祈求。戚小河想要一個答案,一個讓他此時不必那麽傷心的答案。
可正如他所說的,盡管迷霧被撥開的線索讓他生起了希望,可是為什麽沒有人找他?為什麽打拐數據庫中沒有任何和他相關的DNA數據?就像根本沒有人記得他,沒有人知道他一樣。
戚決隻覺得自己的心臟仿佛也被攥緊了,然後一塊塊掰碎,讓人難以忍受的酸楚。這大概是戚決有生以來第一次懂了“心碎”這個詞的含義。
他看著眼前蒼白的青年,下意識伸手握住了戚小河瘦削的、帶著一層薄繭的手。
戚決略大一圈的手把戚小河的手攏在手心裡,想要藉此讓它暖和起來。說起來戚決的手也是微涼的,可是在這一刻,戚小河仿佛真能從上面汲取一點暖意。
可眼睛依舊是濕漉漉的,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在這十九年中也不會有比當下更好的境遇,可是戚小河還是忍不住此時的淚意。這個念頭已經在他腦子裡徘徊了很久,或許是到現在終於撐不住了,終於想要宣泄出來。
“根本沒有人找我……”戚小河的聲音很輕很啞,“沒有人想找到我。”
“我想找到你。”戚決忽然開口說道。
戚小河有點懵地抬頭,撞進了戚決專注的視線中。戚決抿了抿唇,再開口時依舊堅決,“小河,我會一直找你的。”
戚小河怔住,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心裡的那點酸澀好像被什麽逐漸代替了,讓戚小河的心情複雜起來。
戚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起身坐了過來,微涼的手放在戚小河毛茸茸的後腦杓上,輕輕把他帶向自己。
這是一個不含欲念的擁抱,所有的只是戚決想要安慰戚小河的心情。就算沒有人在找戚小河,戚決也會一直找他,一直注視著他,他在這世上不是孤獨的,不被任何人期待的人。
戚決輕輕把戚小河壓在自己懷裡,似有若無地隔著頭髮親了親戚小河的腦袋頂,垂下的眼眸深邃晦暗。
“我會一直一直……找你的。”
戚決的聲音輕得仿佛自言自語,戚小河卻每個字都聽見了。
陷在帶著點水汽和涼意的好聞香氣中,戚小河有點暈乎乎的,或許是從沒有被人這麽擁抱過。他抬了抬手,某一瞬間也想環住對方,加深這個擁抱。
可就在戚小河抬起手的時候,他的腦子忽然清醒了。
戚決抱著戚小河,療愈著對方也填滿他自己空蕩蕩的內心,但胸膛處卻傳來一陣阻力。
戚決松了松手,便看見戚小河的手掌抵在他胸口,把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了。
戚決的眼眸瞬間黯淡下去,他垂眸看著那雙瘦削的手,識相地順著對方的力道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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