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對彼此不預設期待,所以也沒有要求,互惠互利,大家雙贏。”Ashley笑著說:“我知道這樣可能在你們眼裡有些不負責任,但起碼這麽多年來,我們都沒吵過架。”
陸野無話可說。
他終於明白齊燕白身上那種非黑即白的別扭勁兒是哪來的了——合著這對父母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齊哲愛好藝術就全然不在乎家庭,Ashley想要自由就一點責任也不負,好像全天下所有的自我主義者都落入了齊家一個屋簷下,這種人的認知裡天生就沒有“妥協”和“折中”。
他對Ashley這種不負責任的行為無法苟同,但也沒法高高在上地站在道德製高點上指責她,畢竟切實生活在“那個世界”的是他們本人,陸野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工薪階層,實在沒法替“豪門”決定怎麽教育孩子。
陸野知道他可能落入了Ashley的陷阱,但此時此刻,他確實又難以自控地心疼起齊燕白來。
齊燕白骨子裡不是個無可救藥的人,他會做錯事,但也知道這樣不對——他有時候就像個做不到“延遲滿足”的孩子,明明知道只要忍耐就能得到完美的結局,可就是會控制不住地拿起第一顆棉花糖。
不過也是,陸野想,在齊家那種地方,如果他不第一時間把棉花糖拿走,可能連這唯一一顆都會被人搶走。
陸野不想評判Ashley的教育方法,也自覺在這個話題上跟她話不投機,於是話鋒一轉,淡淡道:“那你們之間的關系看起來不算好。”
“確實,但我偶爾也會有良心發現的時候。”Ashley沒有否認這句話,只是開了個玩笑,然後歪了歪頭,說道:“所以我才想來見見你,陸先生。”
話題好像又重新回到了原點,但這次Ashley碾滅了手裡的煙,沒有再跟陸野兜圈子。
“小燕白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我雖然不想因為他而影響我的生活,但也不是對他毫無感情。”Ashley彈了彈指甲,坦誠地說:“我一直知道他人格上有什麽缺陷,性格裡有什麽樣的不足,也曾想過或許有朝一日會出現一個人,來手把手地教導他走出那個困境——現在見到你,我終於放心了。”
“可是我們已經‘分手’了。”陸野挑了挑眉,把Ashley的話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
“或許吧。”Ashley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但你不是已經決定要拯救他了嗎?否則你不會出來跟我見面。”
陸野:“……”
在跟Ashley出來的時候,陸野已經看出來Elvis那個一根筋的外國人八成是沒摸清他的用意,又怕齊燕白真的慘遭拋棄回國爭寵,所以才不惜跟“敵人”聯系,跑去搬Ashley的救兵。
因為也想看看這個一直“放養”齊燕白的母親到底是來幹什麽的,所以陸野一直沒解釋他和齊燕白之間的關系,也沒特意澄清對方關於“分手”的誤會。
但饒是如此,就在這短短十幾分鍾裡,對方居然還是一針見血地看透了他。
這是個非常厲害的女人,陸野想,她是個“母親”,但卻不會因為齊燕白的困境而變得盲目,與此同時,她也擁有敏銳的嗅覺和絕佳的溝通能力,相比之下,齊燕白的段位就像個小學生。
陸野默不作聲地跟Ashley對視了一眼,短短幾秒鍾的對峙過後,他突然微微彎了彎眼角,自己也笑了。
“他跟你一點都不像。”跟聰明人打交道,過度防范只會讓自己看起來像個蠢蛋,陸野不想做蠢貨,所以乾脆也攤牌道:“不過這也好,否則我大概率真的會跟他分手。”
Ashley笑了笑,沒有生氣,反而把這句評價當做誇獎收下了。
“謝謝。”Ashley說:“陸先生,看得出來,你是個很不錯的人——不過我還是想多問一嘴,你準備怎麽改變他?”
“你很在意這個?”陸野反問道。
“那倒不是。”Ashley彎了彎眼睛,那種慵懶的、神秘莫測的氣質又重新出現在了她的身上:“我只是想提醒你,如果你想一勞永逸地下點猛藥,最好別給他喘息的機會,一擊必中才是最穩妥的。”
陸野:“……”
齊燕白的毛病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陸野並不意外Ashley能猜到他的想法,但他意外的是,Ashley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裡聽起來竟然有點躍躍欲試的興奮。
要不是Ashley長得跟齊燕白確實像,陸野幾乎都要懷疑她是不是親媽——就齊燕白那個心理承受能力,小磕小碰都要天翻地覆,一劑猛藥下去,他能狠得下心不奇怪,Ashley居然也一點都不心疼。
“不過當然,如果把他逼急了,他能乾出什麽就不一定了。”Ashley說著一拍手,笑盈盈地看著陸野:“陸警官,你真的確定自己能接受嗎。”
原來如此,陸野懂了,心說原來對方是在這等著試探他。
要怎麽跟齊燕白相處,以後又該怎麽過日子,陸野自認為沒有必要和任何人報備,但礙於Ashley還佔了個“親媽”身份,陸野想了想,還是跟她直說了。
“我知道他會幹什麽。”陸野說:“那個小瘋子可能會胡攪蠻纏,也可能會撒潑,甚至更有可能把我想辦法綁架回家,拿鐵鏈子栓在牆上——”
這個場面顯然已經在陸野的想象裡出現過好多次了,以至於他提起這種可能性的時候,語氣裡沒有絲毫警惕,甚至還有點想笑。
“但最多也就這樣了。”陸野說:“他沒壞到根上,再過分的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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