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麽突然來這,陸野皺著眉,滿肚子問號地想,先別說齊燕白從來不愛湊這種熱鬧,就算他真的要出來玩兒,也不會不提前跟自己知會一聲。
“齊老師怎麽來了?”
耳機裡,不遠處調度情況的李志文也發現了他,他用望遠鏡觀察了一會兒,眼見著齊燕白越走越近,只能叫了陸野一聲。
“他再往前走要進布控區了。”李志文說:“陸野,你過去攔他一下,想想辦法把他勸回去。”
“那接頭人怎麽辦?”陸野問。
“我叫人過去替你了,咱們人手足夠,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務必保護民眾的安全。”李志文說:“現在還在交易期,犯罪嫌疑人隨時可能出現,普通民眾卷進來風險太大了,咱們擔待不起。”
李志文話音將落,陸野已經放下了酒杯,從卡座上站了起來。
他調整了一下聯絡設備,然後伸手解開了領口的袖子,順手把雨衣往上挽了幾折,這才轉過頭,朝齊燕白的方向迎過去。
嘉年華不知道是太偏遠還是設置了什麽信號屏蔽系統,電話信號時隱時現,齊燕白低頭看著手機上空白的信號界面,有些惱怒地甩了甩手機。
傘沿下的水珠濺了兩滴到屏幕上,齊燕白甩了甩水珠,正準備關機重啟,就聽見不遠處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燕白——”
齊燕白嚇了一跳,他本來只是想過來偷摸看陸野一眼在做什麽,卻沒想到會被對方發現,他下意識把手機揣回兜裡,抬高傘沿朝陸野看了一眼,緊張地捏緊了傘柄。
陸野從不遠處朝他小跑過來,但還沒走幾步,舞台那邊就驟然炸起一聲巨響,緊接著煙塵翻滾,舞台上的燈霎時間滅了一大半。
地面緊接著搖晃了一瞬,齊燕白踉蹌了一步,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陸野飛速地朝躁動驟起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臉色一變,加快腳步朝他跑了過來。
一切好像就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齊燕白還沒徹底搞清發生什麽,就覺得眼前一花,陸野驟然撲倒了他,然後順勢一滾,手肘撐地,壓在了他身上。
齊燕白手裡的傘脫手滾落出去,下一秒,半空中一條纏著燈帶的塑鋼架轟然倒塌,不偏不倚地砸下來,正落在陸野背上。
齊燕白瞳孔一縮,下意識伸手想擋,卻被陸野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野哥!”
陸野沒有說話,也沒第一時間安慰他,只是很輕地衝齊燕白搖了下頭,伸手按了下通訊耳機。
“已經抓到了,沒事了。”耳機裡傳來李志文的聲音:“他媽的,這孫子,裝成檢修人員,想把貨直接扔進升降艙,還好被我們看見了——”
李志文說著頓了頓,又想起陸野這邊的情況,問他道:“那孫子跑的時候絆斷一根電線,差點釀出火災——怎麽樣,齊老師那邊沒事吧?”
“沒事。”陸野抽了口涼氣,說道:“燈架子斷的時候我看見了,帶他躲過去了,現在好著呢。”
搭燈的塑鋼架是半空心的,離地高度有限,陸野剛才刻意避開了更重的底座,現在疼是有一點,但好在沒傷筋動骨。
“好了,沒關系。”陸野松了口氣,他暫時關閉了通訊話筒,低下頭看了齊燕白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圈,輕聲問道:“沒受傷吧?”
齊燕白胸口劇烈起伏著,還沒從剛才那一瞬間的衝擊裡回過神,他單手頂著陸野背上的鋼架,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我打擾你了,是不是?”齊燕白腦子裡一片空白,隻低聲道:“你們在執行任務吧。”
齊燕白不是傻子,這麽會兒功夫,已經足夠他把情況想明白了,他懊惱地皺了皺眉,心說自己這次確實太莽撞了,不該這麽大咧咧地過來。
他得意忘形了,齊燕白想,而且也不像以前那麽小心謹慎,甚至明明猜到陸野可能在辦正事兒 ,但還是抱著僥幸心理,想著看一眼就走。
“沒事。”陸野搖了搖頭,說道:“抓捕工作有市局的同志,我們本來就是負責處理突發事件的。”
他沒有故意安慰齊燕白,只是實話實說,但齊燕白還是一臉空白,嘴唇微微地抖,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嚇的。
“好了,沒事,別害怕。”
那套鋼架子還壓在陸野身上,他嘗試了一下,見沒法憑自己的力氣爬起來,就乾脆不折騰,只是捋了下齊燕白被雨打濕的額發,低下頭朝他笑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在執行任務的緣故,這個笑意顯得很淡,但又很柔和,帶著點劫後余生的欣慰,無聲無息地安撫著齊燕白。
齊燕白的心還在怦怦直跳,他望著陸野近在咫尺的眼神,精神有一瞬間的恍惚。
雨比剛才下得更大了,如針如刀般的雨絲從半空中落下來,但大多都被陸野擋住了,只有零星幾點水珠順著他的肩膀和臉側流淌下來,在齊燕白大衣的肩窩處暈開一小片水漬。
外面風雨飄搖,但陸野的懷抱是暖的,齊燕白輕輕吸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他心跳得還是很厲害,但已經從那種猝不及防的驚嚇中緩了過來,手中的鋼架重量有限,齊燕白攥緊那塊冰涼的金屬,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心裡那種激烈的情緒漸漸散開,開始轉化成更加濃厚的情緒。
他怎麽總是這樣,齊燕白想,能這麽毫無理由、毫不遲疑地保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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