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野看完了陽台,又順手打開了旁邊的臥室門,往裡看了一眼,只見臥室的床鋪上被褥整潔,捋得平平整整,別說人了,上面連個褶皺都沒有。
不管是聚眾淫亂還是招妓嫖娼,這麽一會兒,就算已經把人打發走了也應該留有痕跡,陸野在各屋裡看了一圈,心裡大概有了數。
“這是我身份證。”偏巧齊燕白去而複返,他伸手遞過身份證,有些緊張地看了一眼陸野的表情,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替自己解釋一下。
“那個——”齊燕白舔了舔唇,輕聲說:“這可能是個誤會,我沒有做這種犯法的事。”
陸野低頭看了一眼那張身份證,終於知道了齊老師的大名。
齊燕白,陸野想,人文文靜靜的,名也起得挺藝術。
“沒事,不用緊張。”陸野已經知道這件事大概率是個烏龍,聞言淡淡地說:“你放心,我們不冤枉一個好人。”
這句話是個警察都會說,但齊燕白卻像是真的被安慰到了一樣,輕輕地松了口氣。
說話間,陸野的手機跳出來一條新提醒,李志文說他已經聯系到了報案人,正在核實情況,讓陸野再多等一會兒。
陸野回了他一個OK,想去走廊看看情況,結果走動間不小心蹭上了畫架,油畫上那層白紙蓋得不穩,唰地一下垂落下來,被陸野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齊燕白已經許多年沒被人看見自己的油畫作品了,他心跳登時停了一拍,手指下意識攥緊,整個人瞬間手腳冰涼,比被警察敲門時還要緊張。
但陸野似乎沒注意到他的反常,他直起腰,順手把那張紙蓋到了放到了旁邊的茶幾上,側頭看了一眼那幅畫,隨口道:“這不畫得挺好嗎,怎麽蓋起來了?”
他原本只是隨口一感慨,順便活絡一下氣氛,但齊燕白卻像是被這句話觸動了,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問道:“你覺得很好?”
陸野是個毫無藝術細胞的人,他對色彩線條一竅不通,對畫作的好壞只有一種評判標準——看它像不像真的,像就是好畫。
齊燕白的畫風厚重寫實,哪怕沒有細化也看得出來畫得是什麽,在陸野這種門外漢眼裡,這已經是不錯的水平了。
“是挺好。”陸野說:“反正比大多數人強。”
這個評價又俗又敷衍,一點都不藝術,但齊燕白卻像是聽見了什麽天仙似的誇獎似的,垂著眼輕輕笑了笑。
陸野只是隨口一誇,自己也沒在意,偏巧他的手機又來了條新提醒,於是他往門口走了兩步,點開消息看了一眼。
就在他身後不遠處,齊燕白抬起頭,定定地盯著陸野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
過了片刻,陸野像是看完了消息,他收起手機,轉頭朝齊燕白走了過來。
齊燕白在他轉身前就收回了目光,此時微微低著頭,直到陸野走到面前,才抬頭看了他一眼。
“很抱歉,這確實是個誤會。”陸野身份證還給齊燕白,歉意道:“報警人弄錯了地址,打擾您了。”
李志文已經去核實完了信息,結果那報警人是個新搬來的,分不清AB座就算了,還東西不分,跟指揮中心來回拉扯了好幾句,最後成功地一杆子把民警支去了隔壁樓。
陸野遇到這種情況也上火,一是出警時效受影響,二是無緣無故敲了無辜群眾的門,人家也不樂意。
好在齊燕白是個脾氣不錯的老好人,聞言也沒吵沒鬧,絲毫沒有被冤枉的憤怒,只是抬起頭朝陸野笑了笑,說了句“那就好”。
陸野平時聽多了“要投訴”之類的話,現在冷不丁遇上這麽一個好說話的群眾,心裡不免生出一點不好意思來。
“實在抱歉,感謝您的理解。”陸野說。
“沒關系。”齊燕白笑了笑,把他送到了門口,說道:“你們也辛苦了。”
李志文已經先一步下樓開車,倒是陸野臨出門時又想起什麽,從兜裡掏了掏,掏出個皺巴巴的創可貼遞給了齊燕白。
“對了,畫畫裁紙要當心。”陸野提醒道:“刀片推少一點就行了,注意安全。”
他說完略一頷首,轉頭告辭,而齊燕白握著那枚創可貼微微一愣,緊接著低下頭,才發現自己右手的食指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手裡的美工刀割開了一條小小的口子,正在極緩慢地往外滲血。
齊燕白下意識按了按那條細窄的創口,刺痛和癢意瞬間從指尖蔓延開來,連帶著他整隻右手都有些發麻。
齊燕白愣了片刻,緊接著,他心裡忽然毫無征兆地漫起一陣巨大的衝動,迫使他緊追幾步,叫住了正在離開的陸野。
“警官。”齊燕白說。
陸野聞聲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向他,走廊裡明晃晃的頂燈落在陸野身上,襯得他眉眼冷峻,仿佛一切黑暗在他身邊都無所遁形。
齊燕白扶著門框,沒有追出去,他在昏暗的夜色中猶豫了片刻,開口問道:“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陸野知道,這個時候被人問名字實在不是個好兆頭,說不準明天上班時,辦公桌上就會多出一張點名給他的投訴單。
但他看了看齊燕白,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
“陸野。”陸野說:“曠野的野。”
第4章 “太美了。”
陸野,齊燕白在心裡品味了一下這個名字。
因為沒有更多聲音刺激,走廊裡的聲控燈已經滅了大半,遠處的走廊黑洞洞的,只有拐角處電梯間門口的頂燈還在幽幽地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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