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樓梯口,他又加了一句:“你可以討厭我,可以覺得我惡心,但是你別為了氣我再去傷害自己。”
多深情啊,好哥哥。
原來這麽愛呢。
金珂一邊壓下心中那股不適感,欣賞著季秋白優美的下顎線,一邊乖乖應道:“哥哥,我也很喜歡你。”
季秋白呼吸一滯,再低頭,發現對方已經睡著了。
裝的。
可是季秋白不忍心拆穿他。
就讓他的記憶停在這一刻吧。
“晚安。”
他放下了金珂,然後輕手輕腳地退出了房間。
次日清晨,金珂難得八點鍾就起床了。
和煦的晨光打在了長桌上,金珂身著高領的黑色打底衫,和淺灰色的九分褲,腳搭在椅角上,露出一段引人浮想聯翩的腳踝。
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拿著攪拌棒攪動著杯中的拿鐵,線長的睫毛下投出一小排陰影。
金珂真的很漂亮。
季秋白起床準備去學校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呆愣了兩秒鍾,然後回過神來。
“最近怎麽不去學校了?”
他接過做飯阿姨遞過來的早飯,不經意間問到。
“最近校慶,放假。”金珂慵懶抬眸,好像還有些困乏,“哥,你不想我待在家裡嗎?”
一邊的阿姨聽到這對話,嚇得差點把手中的碗給打碎。
季秋白不是金淮親生兒子這件事並不是什麽秘密,家裡的每個阿姨和司機都知道。
這也就導致大家心裡都有數——季秋白在這個家裡的身份很尷尬,尤其是在有金珂這個親兒子存在的情況下。
但是這兄弟倆平時不常見面,沒想到一見面就這麽劍拔弩張。
季秋白握著餐叉的手輕微抖了抖,沒有抬頭,平靜地說:“怎麽會,我就是問問。家裡平時都沒什麽人在,金叔叔總是一個人,你可以陪他說說話。”
他遞給身邊的阿姨一個安心的眼神。
聞言,金珂一下子就笑出了聲,攪拌拿鐵的動作更肆意了。
“哥……”
他揚起修長的天鵝頸,抿了一口咖啡,“我爸又不喜歡我,一看見我就生氣。我不找他講話,他說不定還能多活兩天。”
金珂好像活得很通透,但是又沒有那麽通透。
季秋白靜默了片刻,手指尷尬似的蜷縮又張開,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對方的話。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金珂,他也會很討厭自己。一個什麽都不是的外來人,得到的比金珂這個親生的都多。
但是他不想和金珂爭奪什麽,他也從來沒有要求過什麽。自始至終,他都是被動接受的那一方。要不是曾經金珂偷過兩個人的頭髮去醫院做過親子鑒定,證實了他真的和金淮沒有血緣關系,季秋白也要以為自己是私生子了。
這些年來,誰也不知道金淮在想些什麽。
“那你注意安全,最近少喝點酒。你還年輕,別傷了身體。”季秋白用完早餐,擦了擦嘴,不重不輕地說道。
金珂端起了咖啡準備上樓,筆直的身姿像是從小練國標似的,“好的,哥哥。”
說到這,兩人已經沒什麽能聊的了。
可是當季秋白準備換鞋出門的時候,金珂又忽然扭頭:“哥哥,今天晚上幾點回來?”
季秋白一怔:“八九點吧。”
“那你晚上來我房間一趟吧。”
金珂的臉上沒有任何挑釁或者玩弄的表情,好像真的是有正經事找他一樣。
可是他倆能有什麽正經事兒,目前兩人的關系不過是點破沒說破,要是真的捅破那層窗戶紙,尷尬得可不止季秋白一人。
站在門口的季秋白忍不住握拳,“我這兩天有點忙,不太方便。”
“哥,你就這麽不待見我啊?”
金珂把手搭在了扶梯上,歪了歪頭。
擦洗餐桌的阿姨身體一僵,不自然地看向了季秋白。家裡請來的都是老實人,這種話再聽下去,怕是會被嚇跑了。
季秋白臉皮薄,當然也不想讓外人看笑話。
他無奈地點頭答應了。
“最多十分鍾時間,我回來還有學校的工作要處理。”
一個音樂教授的助理,哪有那麽多事情要處理。
他哥哥整日沉浸於鋼琴創作中,就活脫脫一個藝術家。工作不過是他生活中的很小一部分,怎麽金珂一回來,季秋白的工作就變多了呢。
不過金珂也沒再討價還價,他“嗯”了一聲,衝樓下輕輕晃了晃手,“哥哥再見。”
季秋白微微闔眼,心中歎了口氣,“嗯。”
他有點討厭金珂現在這個樣子,明明什麽都知道,卻要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他不知道金珂想要幹什麽,但是他知道金珂一定不會讓自己好過,也不會讓金叔叔好過。
這些季秋白都不在乎,他只是有點擔心金珂。
因為他看慣了金珂這個樣子——張牙舞爪地傷害到周圍每一個人後獨自一個人在角落裡舔舐傷口,他那麽容易受傷,可是卻從來不讓人關心他。
他像小時候班裡搗蛋的那種“問題學生”,不斷引起別人的注意,在真的被人注意到後卻又更加頑劣地搗蛋,他想告訴別人自己一點都不脆弱。
其實金珂一點都不開心。
從來都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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