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高考了,別想別的。
高考是幾乎所有高中生三年裡最重要的時刻,似乎所有事情,在高考面前,都可以往後稍稍,等這位重量級的大哥過去再談。因為大考時心態總為不佳,許青與很擔心自己高考時會因為壓力過大而發揮失常,然而當高考真正到來那天,他卻比想象中鎮定許多。每周四次小測半月一次大考讓許青與早早習慣考試的節奏,而高考無論被捧得再怎麽重要,說到底也不過就是,考兩天試而已。
抱著這樣的心態,許青與很平靜地度過了兩日的考試,今年的數學格外難,許青與見到幾位陌生同學出了考場就蹲在路邊哭起來。一片哀鴻遍野中,許青與幸免遇難,他在走出考場時長呼口氣,腦中想起最後一次競賽失利時,許靜點著他腦門恨鐵不成鋼:“你學這奧數有什麽用?從小學學到現在有什麽用?!”
是有用的。
許青與默默想著,彎腰給一位哭得格外狼狽的女生遞出紙巾後,去往非考場區複習第二日的理綜和英語了。
英語是許青與的弱項,但那年的英語卻出人意料地簡單,因此許青與對那場考試的記憶,集中在末尾的五分鍾,他仍低著頭檢查作文裡的語法,但同考場的學生已經紛紛抬頭,貓頭鷹似地眼也不眨地盯著牆上的鍾表,許青與也在最後幾秒抬頭,加入了這隻守望高中最後時刻的貓頭鷹軍團。
鈴聲響起,想象中的歡呼和躁動並未出現,高三生畢竟是準成人,肯定不如初中生那麽耐不住性子,他們只在試卷收完老師通知可以離開後默默拿好物品,走出考場。
走廊上都是藍白的人,許青與在藍白的架空河流中隨波逐流,他有些不敢置信高中就此結束了,漫無目的地往前走半天,才聽見廣播慢悠悠地在播放什麽。
“……請同學們保持安靜,不要撕書,不要喧嘩,回班收拾好東西後自行離校——”
喇叭的聲響慢慢蕩過整個二高,晃醒了恍惚的學生群,不知是誰先仰天長吼一聲,脫下校服,往走廊外扔去,藍白相間的外套飄飄揚揚從四樓落下,這一下如同打開了某個開關,教學樓沉寂一秒後,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咆哮聲響起,隨後試卷、撕碎的課本、校服外套,如雨般紛紛落下。
“請同學們保持鎮靜!不要高空拋物——不要撕課本卷子——安靜回班,重複一遍,安靜回班——”
廣播裡級長的聲音逐漸聲嘶力竭,最終在教學區愈發熱烈的慶賀中弱下去,他好似歎了口氣,最終開始時帶上些無奈的笑意:“算了,各位高三學子,畢業快樂。”
許青與看著走廊外下起的白色暴雨,出神片刻,忽地聯想到中考結束時,黃煜的手懸於頭上一松,為自己下的那場雞蛋花瓣雨了。他似乎還能嗅到雞蛋花的清香,但卻很難再找到黃煜。
許青與駐足在狂歡的人群裡轉回頭,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十二年寒窗苦讀解脫後的激動,他的視線從那一張張或欣喜或哭泣或瘋狂的臉上滑過,沒找到想找到的人。
許青與和黃煜並未像中考時一樣約好在哪裡見,黃煜此刻應該和他的學生會朋友們一起,又或者是鄭以晴……但總歸不是許青與。
許青與收回視線,回了班。
班裡儼然也是一副末日慶典的姿態,好友們拍著對方的肩膀說前程似錦,小情侶則膩在一起,已經開始商量假期的旅行線路。許青與沒在他們中找到黃煜,他安靜地回到位置上收好東西,和幾個玩的好的同學道別後,背好包悄悄拉上門,離開了教室。
他格格不入地穿過仍在跑上跑下狂歡的人群,一路走出教學區,許靜發來短信說車在門口了,許青與回復好的,正準備往校門走,卻又在掃見綠化帶上掛著的外套時停下腳步。
那外套凌亂掛在半人高的灌木上,乍一看和所有被扔下的校服一樣,沒什麽特殊之處,但許青與伸手展開它的袖口,一個不對稱的笑臉就這麽出現在眼前。
這個符號許青與認識,男生打球時喜歡把外套掛在球場邊,打完球又看著一牆一模一樣的校服頭疼哀嚎,高二下學期某次許青與找黃煜吃晚飯,等他找外套等了有十余分鍾,便建議做個標識。
“好呀。”當時許青與手上恰好抱著練習冊和筆,黃煜直接揪著外套的邊角伸出來,懶散說,“幫幫忙唄。”
黃煜筆畫複雜,布料上又容易寫得難看,當時許青與猶豫片刻,最終在袖口上小心翼翼畫上個不對稱的笑臉。
認清掛在樹上的外套主人為誰後,許青與觸電一般抬頭往上看,試圖找到把外套扔下來罪魁禍首,但視線裡只有不斷飄落的試卷和書頁,他看了會兒,理所當然地沒找到目標,放棄地低下頭。
許青與想自己或許該就此離開,但他腦中忽然先閃過鄭以晴披著黃煜外套的樣子,又想起那次交流會,自己發抖著站在台上,也披著一件不屬於自己的外套……他的手像粘在袖口上了,怎麽都移不開,幾秒後,他下了決心,快速地把外套從樹上摘下來。
許青與把那片藍白團成團,不對稱的笑臉藏在最裡側,他抱著那一團衣服,做賊心虛又心滿意足地往校門口快步走去。
第56章 我是壞心眼的人
高考完後,許青與在許靜的強烈要求下參加了幾所大學的自主招生,許青與其實不大樂意去那幾所學校,首先它們在全國的排名並不算太高,不屬於許青與心儀一檔的大學;其次它們大多為為中外合辦,學費相較一般大學高出十倍有余,許青與並不認為家裡的經濟狀況適合支持他讀這種燒錢的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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