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與站在路中間,半響才放下電話,他有些無措地攥著手機,計劃要說的話一半都沒說完讓他有點沮喪,他責怪自己早該想到黃煜就是這樣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又心驚膽戰地開始竊喜黃煜的最後一句話語。但黃煜也是個隨心所欲、花言巧語的人,他給出的糖衣炮彈總容易前一秒讓人欣喜若狂,下一秒就酸澀無比,但即便這樣——
許青與永遠會選擇一口咬下黃煜給的糖果,不管裡面是藏著檸檬還是毒藥,許青與學不會吃一塹長一智。
許青與把手機收進兜裡,再次啟程時腳步輕快,幾乎要像小時候生日時,許靜難得帶他去百貨商場時那般高興到要蹦跳的情景,許青與的心情也如兒時那麽快樂,籠罩在心間將近一月的陰霾一掃而空,他哼著自己都不知道具體旋律的音樂,往家中走去。
等漫長的兩周過去,出發的日子到來,許靜開車送許青與到機場,她還有事要馬上走,便只能不放心地叮囑過許青與各項事宜,在機場門口和許青與告別。
這是許青與第一次離家那麽遠,即便有高中三年住宿的鋪墊,許靜仍是擔憂焦慮得不行,她說著說著眼眶都有些濕潤,借著撩頭髮的動作快速抹兩下淚水,這讓許青與難受又無措,他猶豫地張開手,擁抱住許靜,因為各類原因,他和許靜不似一般母子般喜歡用語言或者肢體動作表達對彼此的情感,追溯到上次許青與主動擁抱許靜,還是在年幼時,父親摔桌子搶了家中不多的積蓄出去賭博,許青與從學校回來就只見到許靜披頭散發縮在角落裡哭,他那時什麽也不懂,只是傻乎乎地、本能地走過去,像小狗舔舐主人傷口一樣,笨拙地張開手,抱住許靜。那時他還很小,手臂張開都只能像張不大的空調毯一樣掛在許靜肩膀上,現在他已經比許靜高出一個頭,擁抱時手環住她肩膀還余出一截多,局促地不知道該往哪放。
兩人擁抱一會兒,終於是許靜先打起精神,松開許青與板起臉最後叮囑他好好學習、注意身體,然後就道別,坐進車裡開走了。
許青與看著棕灰色的馬自達開遠,身後忽然傳來不輕不重一聲喇叭,他轉回頭,黃煜從邁巴赫上下來,許青與對車沒什麽了解,但憑印象看,這似乎不是之前經常見的那輛。黃煜下車後長腿一邁上了台階,司機幫他把箱子拎到身邊,鞠躬上車開走了。
許青與猶豫一瞬,推著箱子走過去,這是那次不歡而散的旅行後兩人第一次見面,他想自己一定要找個合適的話題:“你…你父母呢?”
黃煜眉尖輕輕一挑,許青與立刻意識到自己問了個蠢問題,他正要道歉,黃煜開口道:“他們不來。”
然後有樣學樣,反問:“你媽不陪你去報道嗎?”
現在正值大學報道季,光是在這個機場,許青與就能看見幾個幫孩子拉著行李,顯然要陪同其一起入學的家長,他搖搖頭說:“機票,有點貴,不…不浪費錢了。”
黃煜安靜一瞬,從小到大沒窮過的人到底還是不習慣考慮經濟因素,他沒繼續糾結,說:“走吧。”
許青與很少有坐飛機的經歷,家裡的條件不允許他出遠門旅遊,他上次飛行還是在小學,去別省參加競賽,那時他還很矮,對機場的印象是大人們組成的移動森林,自己被許靜攥得很緊,貼在她身邊被人潮擠來擠去。
但這次的經歷顯然和上次截然不同,許青與進門還準備眯眼看告示欄找相對的托運窗口,黃煜卻輕車熟路地抓著他的包帶,一路把人帶到了鋪著紅毯空蕩蕩的VIP通道。
許青與買的當然是經濟艙的票,他站在地毯前猶豫,黃煜卻開口:“身份證給我。”
“可…可以在這辦嗎?”注意到櫃台處工作人員都在看這側,許青與聲音都小一些,輕輕質疑。
“我每次都在這辦理。”黃煜聳肩,頓一下補充,“不坐私人飛機的時候。”
許青與還愣著,黃煜伸手再道:“身份證。”
許青與猶豫地交出捏在手裡的證件,黃煜收到掌心和自己的並攏著,對許青與抬下下巴,道:“跟上。”
一切都是陌生的,除了黃煜。許青與本就怕生,便一路沉默地跟著黃煜走VIP通道過了安檢,到一個金光閃閃從頭到腳寫著“沒錢就別進”的會員休息室門前,許青與終於忍不住了。
“這…這是頭等艙的休息室吧。”許青與毫不懷疑黃煜買的頭等艙票,但他自己顯然不是,“要…要不我先去登機口,坐著……”
“你是頭等艙啊。”黃煜這才像剛想起來似地開口,“我幫你升艙了,沒說嗎?”
許青與看著他,一雙眼睜圓,驚愕又譴責。
很顯然,黃煜什麽也沒說。
看著他發懵的樣子,黃煜彎眸,露出了許青與以前很熟悉,現在有點陌生的那種壞笑:“拿裡程換的。”他還算有良心地補充一句,在轉身前聳肩,“雖然是免費的,但你也至少得拿到啥才對得起那幾萬公裡吧小眼鏡。”
說著他就先一步進了休息室,許青與在原地失語片刻,跟上。
許青與坐在休息室的椅子裡,十分局促不安,周圍人的人基本都神色匆匆,大部分是已經工作的、開著平板或電腦一副商務精英模樣的旅客,當然也有少許黃煜這樣的學生,他們很顯然家境優渥,出入貴賓室和進食堂似的,隨手拿點零嘴飲料,找個舒服的位置坐下,悠閑地等待登機通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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