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與並不知道,青春期時的戀愛大多都是如此,比起“我喜歡”更多是“喜歡我”的選項。在荷爾蒙作祟的愛戀下,被喜歡往往也能催生出雙向的好感,至於為什麽不堅持“我喜歡”,可能也因為“我喜歡”的對象實在太難得太耀眼,從而讓人望而卻步。
當然“被喜歡”也不一定是將就,至少張思瑜和他的小男友就很甜蜜。兩人才剛剛在許青與面前打情罵俏,理由離譜地是張思瑜拿了別的男生給的餅乾,而那餅乾至少被分給了半個班的同學,但小男友還是很別扭,嚷嚷著為什麽要拿別的男人的零食,為什麽不找自己要。
這種指控在許青與看來毫無道理且令人生氣,但張思瑜卻一直笑嘻嘻的,沒有要一點要發火的跡象,等人氣衝衝走後才回頭和許青與吐槽:“他好幼稚哦。”
“有…有點,無理取鬧。”許青與客觀地評價。
“也不是無理取鬧啦。”沒想到張思瑜吐了吐舌頭,為男友解釋起來,“畢竟獨佔欲是愛情的特產。”
被不講道理地約束著,她看起來卻那麽理所當然那麽開心,許青與不理解的同時,又忽然聯想到聽見黃煜的“我不喜歡你提他”時的喜悅的自己,兀地一愣。
“你怎麽了?”張思瑜樂呵半響,注意到許青與情緒不對,擔心地詢問,“嘴唇那麽白,臉又那麽紅,不是低血糖了吧。”
“我…我沒事。”許青與應激地一顫,偏頭避開她視線,含糊地說。
張思瑜還是不放心,又問幾句,直到男友不爽地過來把兩人隔開又把張思瑜帶走,才作罷。
許青與留在原地,摸了摸鼻尖。
他確實沒事。
他只是忽然,發現自己有可能喜歡黃煜而已。
這個發現使得許青與更心神不寧了,他甚至罕見地在下午的數學小測間開啟小差,筆尖寫著寫著停滯,思緒飄到天邊……
不管怎麽說,喜歡黃煜也太荒謬了。
許青與無意識地攥緊筆,
黃煜是男生,自己也是……
男生,怎麽可以,喜歡男生?
“為什麽不可以。”冷淡的聲線從身側響起,許青與才發現自己居然自言自語出聲,被柏舟一聽見了。
“啊…對…對不起。”許青與坐直,飛速道歉後又心虛地小聲道,“我打擾,打擾到你了嗎?”
“沒有。”柏舟一的神色和往常一樣冷淡,他平平說,“喜歡上同性沒什麽不可以的。”
“欸…但,但是……”許青與沒想到他會繼續這個話題,猶豫下說,“這是,很…很容易被罵,而…而且不被允許的。”
“早戀也不被允許。”柏舟一垂著眸,“有人談,有人罵嗎?”
“老…老師…”許青與猶豫片刻,隨即發現其實老師也不是罵,只是勸阻。但早戀是錯誤時間發生的戀愛,同性戀又是另一個概念。
“這…這不一樣。”
“所以你喜歡男生?”柏舟一眼也不抬,很直接地問。
許青與一瞬血液倒流,他驚慌失措地睜圓眼望向柏舟一,但柏舟一的神色仍和冰山一樣無波瀾,仿佛只是問了個“作業是什麽”的尋常問題。
兩秒後,許青與忽地領悟到柏舟一的意思,逐漸平靜下來。
柏舟一用毫不在意的態度向他表達了一個觀點——大多數人根本不在意你喜歡誰,是什麽性別,別自作多情自亂馬腳,你的人生沒那麽有影響力,也沒那麽重要。
雖然是如此,但是——
“我,可…可以喜歡嗎?”許青與收回視線,低眸看著自己桌面,幾乎是氣聲地自言自語。
柏舟一寫完最後一筆,起身準備交卷,最後瞥他一眼,毫不遲疑地下了定論,“你已經在喜歡了。”
那個小測許青與做得很差,計算頻頻出錯,料想成績應該不會好。然而他現在也無心計較這些,他馬上要和黃煜一起吃飯,本來是每天期待的時間,現在卻變成想逃避的事。所幸黃煜今日翹了測試去打球,多給許青與留了半小時的緩衝時間,他打算回宿舍洗個冷水澡,至少把自己弄清醒些,別又迷瞪地語出驚人,再黃煜面前也神神叨叨地講出什麽“同性戀情”的鬼話。
許青與收好東西往宿舍走,剛出門又被一個別班女生攔住。
許青與對這女生沒印象,對方卻目標明確,對他了解甚多:“你是黃煜朋友吧?”
“能幫我帶句話嗎?”女生站在他面前,臉紅得要滴出血,眼神卻炯炯,充滿執念。
許青與無師自通猜到她要說什麽,太明顯了,喜歡居然是這麽藏不住的東西,他恍然大悟,畏懼的同時又有些哭笑不得。
他低頭看那女生,他這些天也長高了,不再是小小個一隻,深夜骨頭髮出緩慢又疼痛的聲響提醒著他的生長,許青與低頭看那女生臉頰上柔軟又流暢的線條,又想起今早在鏡中看見自己下巴尖瘦,上面甚至還有點隱隱的青渣。
一瞬間,許青與心中不可抑製地湧上了從未有過的羨慕和嫉恨,他一輩子都不可能成為這種柔軟漂亮的人,不可以羞澀但勇敢抓住不認識的人,直白問:“你能不能幫我給黃煜帶句話。”
他沒辦法自信又理所當然地對著第三者承認自己對黃煜的喜歡,甚至不在意也不用判斷自己感情的正確與否,不用承擔被指指點點的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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