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中驚醒後,許青與緩一會兒,沮喪又悚然地發現夢中還沒提到最糟糕的情況。
許青與最恐懼的,現實中可能發生的最糟糕情況是——黃煜知道身邊有個同性戀,還無聲無息暗戀自己許久,會覺得無比惡心。
雖然高中生的思想開放,班上許多女生總會聚一起竊竊私語,暗暗將同性的明星、動漫人物甚至同學拉成一對,對於她們這種愛好,不少男生則也樂得配合,偶爾會有調笑的“搞基”言論,朋友間“老婆”、“寶貝”之類的親昵話語也不少見……但許青與聰明地沒被這些包容的假象迷惑。
高中生是最開放也是最保守的,哪班的女生和校外職高的男生談個戀愛,都成了級上經久不衰的緋聞,這些緋聞最終會演變為謠言,再生出刀刃來,刺向緋聞中心的人……“特殊”是學生們用於劃分同異類的最好工具。
如果哪天二高真有同性戀情出現,那一對可憐鴛鴦必定會像猴一樣被全級甚至全校圍觀。
許青與不想當猴,他暫時還對自己的人類身份有較強歸屬感。
所以他從不在他人面前表現出自己對黃煜的偏好,但可惜他和黃煜關系太緊密,黃煜那張臉又長得太好,兩人湊一起說話時,便自然而然會有女生開口調笑。
“你們倆挺配的。”
這樣的開頭總會讓許青與心中一緊,問心有愧的人聽玩笑話都心虛。但好在他心裡有鬼,黃煜則無所顧慮。
“別這麽說啊。”在許青與不知該如何表現的時候,黃煜已然笑著攬過他,動作親昵,嘴上卻說著相反的話,“小眼鏡還想戀愛呢,情敵是我的話,哪個女生還敢來競爭?”
“好自戀啊黃煜!”女生們聽完樂起來,也不再聚焦在兩人關系上,而紛紛開始嘲笑黃煜過剩的自我意識。
調笑聲中,許青與默默掙脫開黃煜的手,松口氣的同時,又有點莫名其妙的鬱悶。
不想和自己、不想和同學被亂拉cp就直說,為什麽要拿自己當擋箭牌。
或許是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別犯錯,或許又是因為在賭氣。許青與發現班上女生經常調侃自己和黃煜關系後,便又像初中似的,開始避著黃煜走了。
這次他做的比初中時出色不少,畢竟兩人不再是同桌,黃煜又不住宿舍,只要避開吃飯和各類集體活動,就能把所有接觸的可能性都抹殺。
然而就在許青與的黃煜躲避大戰進行不到一周時,黃煜就直接在計算機課上和許青與同桌換了個位,撐著腦袋守株待兔,等許青與看見他,沒過驚愕回避的時間,他已懶懶抬眼說完“hi”,一個直白的問題直直出來。
“為什麽躲我?”
不是“你是不是在躲我”,而是得出結論後的質問,許青與有些泄氣,黃煜為什麽總在一些自己不希望的地方那麽敏銳,又在一些明晃晃擺出來的東西裡那麽遲鈍。
但人畢竟已經堵到面前了,許青與也只能坐下,壓低聲音說:“不是,不…不想被亂說嗎?”
“亂說什麽?女生說的玩笑話?”黃煜眉一挑,了悟後感覺不可思議,“因為這種,無聊的理由?”
許青與沉默地點下頭,沒做回話。
“你不喜歡,我之後和她們說一聲好了。”黃煜笑下,坐直輕快說。
“說…說什麽?”
“說我們真不是gay,比起男性更願意和漂亮女生談戀愛——”黃煜說到這一卡,偏頭笑下,聲音軟下去,“我會和她們說的……別不理我了。”
他就是有這種本事,前半句讓許青與如墜冰窟,後半句又把他拉上雲端,銅牆鐵壁和糖果炮彈一起送來,砸得許青與頭昏眼花。
但黃煜不是故意的,他清白無罪,有問題的是許青與自己,他心懷不軌,活該自食其果。
見許青與沒回話,黃煜乾脆抬手,不輕不重戳下他臉頰,語氣強硬一些,幾乎是用命令的口吻說:“聽見了嗎,不許不理我。”
“哦……哦。”許青與總拿他沒轍,乾巴巴說,“好…好的。”
得到肯定回答,黃煜滿意了,眼眸一彎笑開:“晚上一起吃飯?二樓出的新飲品我還沒嘗過呢。”
他用的肯定語氣,許青與也確實沒法拒絕他,點了點頭。
下午又有數學小測,許青與在高中仍是課代表,這倒不是他對這份職務有多熱愛,完全因為老師問有人自告奮勇時,黃煜冷不丁舉起他的手……
許青與數過講台上卷子,齊整後抱著出門,黃煜背著包在門邊等他,大有一副怕他先溜了所以乾脆跟到辦公室去的模樣。
黃煜也確實跟去了辦公室,他和老師的關系很不錯,先後和幾個許青與都叫不上名的老師打了招呼,最後甚至許青與都放好卷子,還得在邊上等他和數學科組長寒暄完,才能出門。
兩人從數學科組辦公室出來就直接下樓往食堂走,這個點走這條路徑的不多,但許青與卻遠遠看見個熟悉面孔。
平日下了課就人間蒸發的冷面同桌此刻就站在小道末端,低著頭不知和誰打電話。
不同於平時冷成雕塑的厭世臉,柏舟一現在的表情如同冰山解凍,堪稱溫柔,甚至唇邊還帶著笑。
許青與看清後嘴都驚得微張,覺得他可能被人奪舍。
而在許青與失語時,兩人已經走到柏舟一面前,柏舟一此時恰好結束通話,收起手機抬頭看來時,表情已經恢復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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