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頭髮有點掉色了,但許青與還是一眼認出了他,上次見面許青與還沒轉學,在舊學校的校長室,黃毛被他爸扇了兩巴掌,摁著頭來到自己面前,為他把自己壓在拖把桶裡的事道歉。黃毛當時臉腫著,眼神卻依舊陰毒,他咬牙切齒說了聲對不起,在眾人視線都移開後,用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狠狠說。
“告老師,行。別讓我再逮著你!”
許青與猛地轉身,抬腿就往反方向走,他走得太急,過校門時一頭撞上裡面出來的幾個學生。
許青與走得急撞的狠,下巴磕在人肩膀上,一下眼淚都疼了出來,他慌亂地抬頭,正巧對上黃煜吃痛皺眉,低頭看來的視線。
“對、對不起。”
來不及說別的,黃毛夢魘一般的聲音已經越來越近,許青與急速道歉後,一把推開黃煜,從幾個男生中擠出去,匆匆跑遠了。
“欸……”和黃煜同行的學生莫名其妙地看向許青與慌張離去的背影,“什麽人啊?黃煜你沒事吧?”
“沒事。”黃煜揉兩下肩膀,也看一眼許青與消失的方向,再回頭。身著隔壁學校校服的學生笑罵著過馬路,燈紅著一群人卻大搖大擺走上斑馬線,領頭那個黃毛更是囂張,對著急刹後摁喇叭的司機豎起中指,一副有種你就撞死我的腦殘模樣。
“看什麽?”同行的學生順著他目光看去,吹聲口哨評價,“髮型挺潮。”
“醜。”黃煜對此做出評價,他放下揉肩的手,轉而繼續向前走,“審美太差了你。”
許青與一路快走,到家時呼吸急促。
他在門關處平息了半分鍾情緒,換鞋洗過手,去廚房把飯煮上,然後進了房間。
許靜工作很忙,盡管今晚提早回來些,到家也是七點多了。
“哎……”一坐下,她就揉了揉腳踝,雖然穿的是幾乎算平底的皮鞋,但站一天上課還是讓她腳腕發麻,她在門口椅子那歇了幾秒,扶著牆起來,瞥見許青與站在走廊口,一邊換鞋一邊問:“作業寫完了嗎?”
“在……在學校就寫、寫好了。”
“那就行,你等等,我炒個菜就吃飯。”
許靜很快弄了個苦瓜炒蛋,再加切幾片冰箱凍著的醬牛肉端出來。許青與在她裝盤前擺好碗筷,兩人在窄小的桌上坐下,開始一天的晚飯。
“在學校都好吧?”
許靜眼鏡後的眼睛裡血絲不少。她帶的班多,每天改作業備課到凌晨,周末又要出去補習賺外快,基本沒有休息時間。勞累是會加速人變老的,許青與每一次與她對視,都會從她眼尾的細紋察覺她對比上一次的年齡增長。
除了之前那次。
那次,許靜在許青與臉上發現傷口,掀開衣服又看見滿身紫青,震驚的情緒還沒起勢,眼眶率先紅了。
她抱住許青與,哭起來,崩潰了兩三分鍾後強迫自己振作,直起身握著許青與肩膀,抹掉眼淚很堅定地說:“我們轉學,不在這讀了!”
那次少有的,許青與沒在她臉上看到增長的年齡,取而代之的是隱忍的痛苦和無奈。
那種情緒比許青與被摁在水池裡時的缺氧感更令他窒息,他不想也不會再經歷第二次。
於是他點頭,垂眸避開對視,像平時那樣口吻說:“都……都挺好的,學校。”
又轉移話題地問:“媽……媽媽,你記得,那個肇事的……司機,他弟弟叫……叫什麽嗎?”
“他有兄弟嗎?”許靜頭一回聽說這事,說,“不知道,問這幹什麽?”
“沒……沒什麽。”許青與低下頭說。
新的校園生活開始的不順利,但也並沒有如預想中那麽糟糕。雖然許青與的性格沒讓他很快融入班級,但過於優秀的成績和認真的學習態度讓他在第二天就得到數學老師的欣賞,並極力推薦他接上辭職課代表的職務。在校園外,除去第一天,許青與再未在回家路上遇見以前的同學,這讓他松了口氣。至於與同桌的交流,在第一天的試探後便再未進行過,兩人停留在非必要就不交談的生疏關系。
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發展,許青與漸漸適應新生活,唯一讓他有些擔心的,是下周座位調動,他所在的大組會換到牆邊,他會被卡在牆角,出入都要請求黃煜讓位。
這對於結巴又性格自閉的人來說,實在太難做到了。
但這個問題很意外沒成為困擾,因為黃煜下課時基本都不在座位上,許青與得已實現出入自由,他為此由衷感謝黃煜開朗的性格。
然而新同桌過於好的人緣是把雙刃劍,最終還是對許青與的生活造成了一些干擾。
比如在周二固定的數學小測後,黃煜的座位總會被團團圍住,己班甚至隔壁班的女生都會過來,抱怨考試內容。
“這次卷子好難,張老師明明說很簡單的…..我最後兩道大題都沒寫出來,估計要完蛋了。”
“你還能看到最後兩道大題啊,我剛寫到第二題就響鈴了……”
許青與搞不懂向黃煜抱怨有什麽用,黃煜又不是老師,也沒能力讓下次考試變得簡單。而且據他觀察,自己同桌的成績並不理想,數學方面更是一竅不通,屬於選擇蒙完就結束答題的學生。
和這種學生進行考後交流,是想得到什麽有用的分析,還是單純想通過對比得到安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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