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許靜又沉默了,莫約幾十秒過去,她用幾乎不可聞的聲音低低道:“找個男孩,也行吧。”
許青與眼瞼一抬,有些詫異,但他畢竟過了年,虛歲就到27了,怎麽也不是怎怎呼呼的小孩,便隻輕輕哼了聲,算知道了。
雖然應答了許靜,但要找個人談戀愛,哪裡是那麽簡單的事,許青與上一段戀情還在校園,談得離奇又單純,開始到結束關鍵詞都連著喜歡,不參雜一點功利因素。但現在步入社會,再要談戀愛,便不得不考慮許多現實因素。
過完年,許靜又催了幾次,許青與本著答應了就得做點行動的原則,找夏迎要了幾個同性交友群的加入方式,夏迎詫異一向無欲無求的許青與怎麽忽然開竅,聽說是被家裡催促後啞然失笑。
“如果你真急著談,可以考慮下我。”夏迎半開玩笑半認真說。
“算了。”許青與搖頭,“我朋友不多,少一個都心疼。”
“分了還能做朋友吧。”夏迎說,“對我這麽沒信心?”
“我對自己沒信心。”許青與坦誠,他斤斤計較小肚雞腸,沒肚量和前男友和和睦睦相處。
夏迎便也沒堅持,他雖說對許青與有點好感,但成年人的世界,好感並非能開啟戀情的關鍵因素。
許青與去了一次同性交友聚會就沒再去了,他不大能融入那裡,大家都很放得開,便顯得在角落坐著乾喝水的自己很奇怪。如果是以前,許青與可能還會嘗試著硬容一下,但年齡長幾歲,他性子也懶了許多,融不進去就不湊合了,一杯檸檬水喝完,再點杯波本可樂,喝了一半,剩下半杯裝保溫杯裡打包帶走,回家倒出來塞冰箱,打算哪天情緒不好再摸出來喝了,一醉了之。
時間越往後走,許青與的性格就越平和,雖然才二十來歲,但他的人生似乎已經能一眼望到頭,一份能保證溫飽的工作,過幾年去郊區買個小戶型的房子,然後還他個六七十年房貸,直到還盡或者累死。
聽起來好像有些平淡甚至悲慘,但這就是絕大部分普通人的一生,而許青與早在高中就認清了,自己就是平凡的芸芸眾生中的一員。
而在他認為生活就像一潭死水一半毫無波瀾時,黃煜又如天降隕石,狠狠砸進他那不寬闊的池子裡,濺起的水花倒是不大,就是很惱人。
在大屏幕上、手機裡看到黃煜,其實還算尋常,黃煜本就是這樣耀眼的、該出現在大眾視野裡的人,許青與不是不知道,只是每次眼睛瞥見那個人影,就會下意識地愣一愣,平時還好,要在開會或者談項目,那就確實不應該了。
而在看見黃煜出事的新聞後,許青與熄滅手機,改了十來分鍾策劃案,終歸是起身,去洗手間衝了把臉,坐回去又是勤勤懇懇的許組長,心無旁騖地工作了。
至於之後,在街上撿到黃煜,那便是徹底的意外了。
黃煜出了車禍,不好好待醫院,跑出來被自己撿回去,好不容易聯系上黃家的人,臨走前,他還忽地抽風,抓住自己手腕,來了句莫名其妙的“你很討厭我”。
在那一瞬,許青與差點沒掩飾住自己的詫異,他不理解黃煜為何如此篤定,畢竟他自覺自己性情溫和,和黃煜分開雖然鬧得不好看,但也沒糾纏詆毀對方,算個合格前任,反觀黃煜,自己照顧不好自己把腦子撞壞了,還跑到自己面前,沒頭沒尾來一句“你很討厭我”。
想到這,許青與忽地又有點惱火了,黃煜憑什麽說自己討厭他啊,他是什麽很特別的人嗎,一個分手了三年沒聯系的前男友,早就形同陌路了,自己又怎麽會討厭一個陌生人。
許青與幾乎要皺起眉來,他垂眸掩飾了自己的情緒:“你該……走了,再見。”
送走黃煜,許青與在門關處站了許久,他忽地想起那杯一直沒時間喝的波本可樂,從冰箱裡拿出來,沒什麽想法地全喝了,味道沒嘗出多少,只是有點酸,又好像很苦。或許過時的東西,總是這麽不盡如人意。
因為喝了酒,許青與做了一晚上噩夢,其實也不算噩夢,就是過去的人生經歷在夢裡走馬燈般飛過,只是許青與的過去不好、不幸福,所以也可以說是噩夢。
但夢裡有很多黃煜,所以也說不準,到底是不是噩夢。
但夢歸夢,醒來後,許青與揉揉發脹的腦袋,也不糾結太多。他看一眼手機,上面有許靜的消息。
許靜給他在今天安排了個相親,和朋友的兒子,許青與本來不想浪費時間去,但抵不住她軟磨硬泡,應下了。她本該昨晚打電話時順便就提醒許青與記得準備的,但她這兩年記性差了不少,給忘了。
許青與回復了許靜,從衣櫃裡掏出白T牛仔褲換上,簡單洗漱下,早餐也懶得吃,就背上雙肩包準備出門。
他把反鎖解開,擰下把手一推,卻在門開了一條縫時就受阻,許青與以為是快遞擋住,低頭一看,一雙嶄新雪白的球鞋卻兀然出現在眼前,他順著那鞋往上看,視線途經藍白邊的運動褲,與褲同款的限量版的運動白T,最後落在那鞋主人臉上。
昨晚剛送走的人,兀然又出現在門口。黃煜雙手抱胸,肩膀抵在牆邊,腦袋也抵在牆邊,發絲被拱出個不大的弧度,露出底下的繃帶,他閉著眼,眉心蹙著,纖長的睫毛時不時顫動,像是在做什麽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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