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十幾秒,或者只有幾秒,總之是在綠燈亮起,身後車喇叭轟鳴催促時,林思霽發動汽車,斟酌著問:“……你最近,遇上什麽事了嗎?”
“沒錯。”楊焱快速否認,他毫不留情地再度開口,“只是我想清楚了,現在我簽約了你的公司,受到了記者更多的關注,如果他們發現我的上司在追求我……你有想過後果會如何嗎?我知道你肯定會和我保證說這種事情不會發生……但是你並不是萬能的,就算你計劃得再周密,這種可能性依舊存在,那我便一刻不停地感到惴惴不安。”
他說到這停一下,偏頭看一眼林思霽,掃到其抿起的嘴角時匆匆轉回。
過了好一會兒,林思霽說:“對不起。”
“我不需要道歉。”楊焱心平氣和地說,“我只需要平靜。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麽會失眠嗎,我最近失眠的理由都在你。我閉上眼,就想到明日你還要對我展開追求,而我無法接受,也無能接受,對此我很愧疚,也很害怕。我擔憂我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源於你的喜歡,而我未來也將因為你的喜歡身敗名裂……林思霽,我想堂堂正正的面對媒體,說我單身,說我未來沒有戀愛的打算……你明白嗎?”
林思霽沒有立刻回答,他今天意外的沉默。
大概也是聽出了楊焱語氣裡的認真。
許久,林思霽開口,說:“我大概明白了。”
楊焱稍稍往後靠,脊背貼上冰涼的靠墊。
他狠下心,輕輕說:“既然明白,那就別再利用我的感情追求我了。”
林思霽忽地一刹,停下了車。
楊焱由於慣性往前踉蹌一下,條件反射偏頭時,恰好看見林思霽握著方向盤的手背上突起的青筋。
與之相對的,是林思霽過分沉靜的態度。
他隻將車停好,一言不發下了車,把車門關上。
楊焱一瞬沒反應過來,回神後愣了幾秒,後知後覺自己被林思霽丟在了車上。
楊焱繃緊的表情稍稍松懈。如同拍戲,每過一個鏡頭時一樣,他心頭飄上來一股飄渺的輕松。
楊焱靠在椅背上,偏低的體溫怎麽都暖不起靠椅。
過了一會兒,他盯著車頂棚犯了難。
要怎麽回去,直接開車走嗎?林思霽下車時剛好沒帶車鑰匙。
但萬一他還要回來呢……
楊焱正虛無地糾結著,車玻璃忽地被敲響了。
他抬頭看去,林思霽站在窗外,無表情地用手指輕叩車窗。
楊焱把車玻璃打下。
林思霽遞進來一袋東西,或說用塞形容更為合適。楊焱倉促接過,還未來得及確認,林思霽便開口:“車鑰匙插著,你自己開車回去,不用管我。”
楊焱愣愣嗯一聲,林思霽又說。
“不認路的話用導航,開慢一點,注意安全。”
“……好。”
“關於我對你造成困擾的行為,對不起。”
輕描淡寫地說完這句,林思霽直起身,消失在車窗視野中。
楊焱一手扒住窗沿,倉促地往外看,隻窺見了林思霽隱沒在人群中的背影一角。
他看了一會兒,感覺另一手心熾熱,低頭確認。
一盒生煎。
大概剛出爐,還嫋嫋冒著水氣。
楊焱低頭,看了好一會兒手裡發燙的生煎,最終把它放到了車側兜。
他沒下車,直接從副駕駛移動到駕駛座。在這個過程裡,他的膝蓋撞到了座椅,有點疼,但相比麻木更多一些。
在駕駛座上系好安全帶,楊焱這才發覺林思霽的手機還架在車前支架上。
楊焱第一反應是居然有人現在還習慣隨身帶著現金啊,或者林思霽難道是刷臉買的單......
但是他一想到那盒在車側兜塞著的生煎,心中就不住抽疼,所以便很快摁下了這個想法。
楊焱又想是否需要聯系林思霽把手機拿回去,畢竟如今這世道離了手機寸步難行。
但他又很快反應過來手機在這,自己沒有聯絡林思霽的辦法。
茫然許久,楊焱最終安慰自己,林思霽帶著錢,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
於是最後他便乾脆讓林思霽的手機繼續架在支架上,低頭摸出自己的手機。
楊焱如林思霽所說開啟導航,卻並未將目的地設置在賓館。
導航開始,楊焱緩緩發動了車輛。
一路上,楊焱思緒翻湧。
他剛剛與林思霽說的話半真半假,有真心也有隱藏。
所謂的害怕尷尬是真的存在,但並不是楊焱與林思霽攤牌的主要原因。
畢竟即使是極端冷靜的人在面對抱有好感的對象對自己展開追求,也很難做到義正言辭地劃清界線,更何況楊焱並不冷靜。
他十分情感化,這個特性七年來並沒有什麽改變。
即使是面對壓榨他多年的張玲,楊焱都不願親眼見證其落魄,更何況是林思霽呢。
楊焱之所以如此決絕,原因要追溯到一個星期前的幾條信息。
信息由陌生的號碼發送,楊焱一天會面對數百條這樣的信息,來自記者、其他公司、私生……
他一般都選擇刪除加屏蔽,但那條消息卻讓他停下挪向垃圾箱的手指。
【楊焱您好,我是李祺傑,林思霽的母親,我們可以找個時間談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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