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下輩子一直照顧一個神經病?”
“你不是瘋子也不是精神病!”齊若哲站起來鏗鏘有力地反駁,“你只是因為壓力過大導致的精神錯亂,這不是你的問題,是外界的緣故。”
“所以呢?”
“……”齊若哲語塞。
“我看是精神科,病歷上清楚寫著精神病。” 習雋野的眼神平淡無波,“你覺得我這樣殘缺的人, 怎麽樣去愛夏以酲?”
齊若哲嘴唇緊抿, 病房內壓抑又窒息的氣氛讓他喘不上氣。
冷白的燈光落在他們的肩頭,臉色一個比一個蒼白。
許久,齊若哲打破這份凝滯,“可是你從未停止這份感情。”
“五年了你都沒有放下他,”齊若哲問,“ 人生有多少個五年?”
半晌, 習雋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隨便了。”
習雋野身體狀態遲遲恢復不了, 只能繼續請假, 夏以酲的工作室設計完成,後面只需要監督工人裝修就行了, 他有現場的監工的微信,每天都會讓監工說一下裝修的進度情況。
中途習雋野打聽了一下夏以酲有沒有去現場,監工說沒有,表示已經好幾天沒有見過他了。
習雋野想到那晚夏以酲在自己懷裡哭成淚人的樣子, 心臟又開始不適,放下手機按了按眉心, 一抬頭,看到夏以酲坐在面前,圓溜溜的眼睛瞪著他。
習雋野一怔。
“習雋野, 你那晚說的話究竟什麽意思?什麽叫配不上我了?除了你,還有誰能配得上我?!”
習雋野嘴唇動了動, 嗓子堵住似的說不出話。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他坐在心理谘詢室裡,夏以酲不可能憑空出現。
———習雋野很清楚這是幻覺。
“你為什麽這段時間不去裝修現場?”夏以酲又生氣又委屈,“你知不知道我在等你?我有多想你你知道嗎?你為什麽不主動找我?你真的不要我了嗎?習雋野,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習雋野每次呼吸都帶著顫抖和灼熱,岩漿流過五髒六腑,劇烈的痛感令他眼眶濕潤,他艱難握住夏以酲的手,“不是……我不是不要你,是不敢要……”
“哢噠”,休息室的門被打開。
與此同時, 眼前的人消失不見, 習雋野手中的溫度驟然消失,掌心空落, 他堪堪回神,看向站在門口的心理醫生。
沒有夏以酲、沒有交握的手掌。
休息室裡只有一個自言自語說的話他。
趙西文看著習雋野失神的模樣, 心裡微沉, 神色自若地靠近, 給他倒了杯水,“距離你上次來已經過了大半年了。”
習雋野接過水, 眸光黯淡, 低低地嗯了一聲,“工作忙,你這裡太遠了,懶得過來。”
這家心理谘詢室是習雋野的主治醫生推薦的, 在寧安市和南都市的中間,坐高鐵三個小時。習雋野沒去寧安市前被父母盯著定期來,到寧安市工作後一次也沒來過了。
“你的狀態不太好,”趙西文說,“最近有什麽煩心事嗎?”
習雋野:“我去醫院複查了,情況不太好,醫生又開了一堆藥,我不想吃。”
“為什麽呢?”
“吃了也是沒用,又治不好我的病。”
趙西文沒接話,翻開本子記錄著什麽。
“我在寧安市遇到夏以酲了,他過得很好,這點我一直都知道,他在視頻裡和直播裡表現得都很好。”說到這, 習雋野輕笑一聲, “他偶爾還是會穿女裝,在社交平台上發性感的照片,比以前保守多了,不過和我重逢後就再也沒有發過,應該是擔心我不喜歡。”
“他在等我。”習雋野冷不丁的一句, 沉重又篤定。
趙西文推了推眼鏡,“這是好還是不好?”
習雋野搖頭:“不好,我沒辦法給他一個健全的男朋友。”
趙西文靜靜地注視著他。
“我喜歡的是五年前的習雋野,我早就不是了。”習雋野的雙臂撐在腿上, 垂眸看著從袖口露出來的疤痕, 澀聲道,“他一定會嚇哭, 心疼又害怕。我不想……不想再看到他為我流眼淚。”
“他的眼睛很漂亮,烏黑水亮的, 應該用來裝笑意而不是淚水。”
“以前聽到故事裡說喜歡是佔有,愛是放手,我覺得太扯淡了。愛是比喜歡更濃烈的感情,怎麽舍得放手,應該是強烈的佔有。”
他哽了一下, 有些說不下去。
盡管習雋野的語氣一直淡淡的,趙西文還是敏銳地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
“我現在懂了,我真的沒辦法去禁錮夏以酲,”習雋野扶額, 忍著陣陣頭疼,低聲說,“我希望他變好,站在他身邊的應該是更好的人。”
趙西文問:“你覺得什麽樣的人才能配得上他?”
習雋野沉默許久, 空調裡吹出的冷氣讓屋內保持二十四度的恆溫, 可他的襯衫被汗水浸透,身體發涼,可體內又是火焰燃燒。
“至少不應該是我這樣的神經病。”他說。
屋內很沉靜,只有筆尖摩挲紙張的細微動靜。
“你很怕被他知道?”趙西文問。
“我不需要同情,”習雋野說,“最不需要他的同情。”
臨走前,趙西文又提了一個問題,“你覺得什麽樣的人才配擁有愛情?”
習雋野怔了怔,“至少得是健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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