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滑向天空的那一刹那，何信閉上了眼睛，他像以往無數次失望絕望之後依舊放不下時一樣，給自己定下了一個期限，他告訴自己，再堅持一段時間，也許那人就愛上自己了呢？

　　可是連失憶，連這般親密無間後那人依舊說走就走，那一天真的會到來嗎？

　　會嗎？或許吧。

　　馬鈺看著熊信，仿佛聽到的不是什麽重要的事兒，慢條斯理的拿起水壺給自己斟了杯水。

　　熊信這半輩子，開始在校園裡和家附近的巷子稱王稱霸，當兵後在軍隊裡戎馬生涯，退伍後去馬鈺身邊也是有啥說啥，論身手和體力，十個馬鈺也不及他，可論裝模作樣，皮笑肉不笑，從政多年的馬鈺才是行家。

　　馬鈺看著熊信臉上的不自在，沒有如他意順著他的話題問下去，而是說起了別的，“佳佳……也是我爸安排的？”

　　熊信沒想到他第三個問題就問到了這個，顯然還沒想好，一時有些難以開口。

　　馬鈺看似漫不經心，其實一直都在認真打量熊信，熊信這段時間看著瘦了許多，本來看著有些雄壯笨拙，如今更加幹練精瘦，精神卻很不錯，不過他到底是從部隊出來的漢子，不擅長勾心鬥角那一套，面對自己有所欺瞞而又真正將他當做兄弟的馬鈺時很有些局促。

　　“不是，”他否認的很快，後面的話卻仿佛還沒有想好怎麽說，又或者是大男子主義作祟，有些羞於談論這些情情愛愛，斷斷續續說道，“我也沒想到會遇到佳佳，她，她很好，是我配不上她。”

　　馬鈺倒真沒想到他會這麽說，疑惑道，“佳佳沒跟你過來？”有些惡意的嘲諷道，“怎麽？知道你騙她，把你甩了？”

　　熊信似乎被踩到了痛腳，脫口而出一句，“何警官不也沒和你一起？！”

　　馬鈺一愣，從看到熊信的那一刻開始，他刻意逃避去想何信，可人就是這樣，越是刻意逃避，越是容易猝不及防面對。他有些勉強的笑了笑，“那不一樣。”說完立刻轉移話題道，“你和佳佳算是分手了？”

　　所幸熊信是個神經大條的，居然沒有發現馬鈺的不對勁兒，表情頗有些苦惱，可這苦惱中又夾雜著幾分甜蜜，“我給過她後悔的機會了，她沒要，那我就再也不會放開她，過段時間我就會接她過來。”

　　他話說的強硬，可提到佳佳時眼裡的萬般柔情騙不了人。馬鈺看著這樣的熊信終於有了一些熟悉感，可以確定面前這人真的是自己認識的熊二了，松了一口氣，有些羨慕，又有些嫉妒，他不由想到了自己和何信，終於難以避免的問到了那個問題。

　　“何信他，知道你的身份嗎？”

　　馬鈺自己都沒發覺他問出這個問題後就下意識屏住了呼吸，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從熊信口中聽到一個什麽樣的答案。馬鈺自認不是一個任性的人，如果熊信欺瞞他，他雖然覺得難過，可是這其中如果有什麽他不知道的隱情，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是如果連何信也欺騙他，不論因為什麽，他會覺得難堪，他不知道要怎麽面對自己填滿了那人的一顆真心。

　　熊信一愣，幾乎是脫口而出“他不知道”，聲音響亮，態度堅決，意識到馬鈺盯著他立刻恢復了正常，他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可越是掩飾，他那一瞬間的情緒越是讓人浮想聯翩。

　　馬鈺歎了口氣，卻一反常態的沒有追究，他甚至有些敷衍的點了點頭，似乎是覺得力度不夠，他還特意“嗯”了一聲，不知是為了說服誰。

　　兩人都有些尷尬，很是沉默了一會兒。

　　第35章 三十五如何漸行漸遠

　　何信到醫院的時候下起了暴雨，下飛機時何任來電說母親又被推進了搶救室，四十分鍾車程，車裡氣氛凝重壓抑，馬鈺下車時一把推開了撐傘的人，大步向外走去。

　　“誒！大少！”賈正攔了一下卻是徒勞，看著一瞬間被淋個濕透還仿佛無知無覺的男人，背影堅韌，步伐矯健，賈正卻莫名覺得有些心酸。

　　何信一路疾行到了搶救室，正好看到搶救室的紅燈熄滅，父親和何任站了起來迎向了醫生，他渾身濕透了，身上滴滴答答的雨水不斷滴落著，卻無暇顧及。

　　何家三個鐵骨錚錚的男人，全都把視線集中在推門而出的醫生身上。何信看了眼父親，在外呼風喚雨的男人，此刻卻像最普通的男人一樣，記掛著妻子的安微，雙目赤紅，神色疲憊。

　　何震熬了太久，聲音嘶啞的問，“怎麽樣？”

　　醫生第一時間沒有說話，何信覺得仿佛一隻手攢住了自己的心臟，太緊張了，以至於此時此刻呼吸都成了負擔。

　　好在醫生理解家屬的急迫心情，加之面前三個男人他一個都得罪不起，換了口氣就立刻開口道，“病人情況雖然危急，但已經暫時脫離了危險……”

　　一口氣終於喘順，後面的話何信再也聽不進去，他覺得耳畔聲音開始空靈，視線變得模糊，甚至嗓子裡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差點壓抑不住脫了出來，他腿一軟靠到了牆上，看到父親又和醫生說了些什麽，憔悴蒼白的母親就被推了出來。

　　何任立刻上前幫忙推車，寸步不離的跟著母親後面，何信嘗試站了一下，卻沒能站起來。

　　幸好！幸好！

　　何信狂肆一生，以往從不信神佛，這兩年卻一而再破例，此刻忍不住默念了幾聲佛祖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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