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能一直善良,我也一樣。”
……
一句又一句,明明他剛剛到福利院時,有義工跟他說過,珍妮敏感又自閉,是個安靜的病秧子。
南瓷用杓子攪拌面前的冰沙,問她:“你為什麽不稱讚安東尼,他對你也很善良。”
“不不不。”珍妮搖頭:“他是個戀愛腦。”
南瓷驚詫:“你怎麽知道——”
他覺得自己不該這樣說,轉而又問:“為什麽這樣說?”
“他喜歡在照顧我時打電話。”珍妮扁扁嘴,藍色眼睛猶如蔚藍的海:“我不愛講話,不代表我是個聾子。”
南瓷差點就要笑出聲。
“誰說你不愛講話的。”
“我只和你講話。”珍妮笑了笑:“因為我喜歡你。”
南瓷垂下眼,喃喃道:“小孩子嘴裡說出‘喜歡’就是這麽自然。”
本來是自說自話,卻沒想到被珍妮聽了進去,皺眉問他:“為什麽不自然?你說不出嗎?”
南瓷有些詞窮。
珍妮又說:“我喜歡遊樂場就要大聲說出來,我喜歡草莓芝士,每次吃蛋糕都會第一個拿,我喜歡跟你一起玩,就要牽著你的手。這不對嗎?”
“我知道你經常給多莉寄明信片,那不就是因為喜歡她嗎?你更喜歡她,對嗎?”
“不是。”南瓷說:“因為不想叫她擔心和失望,我不止給多莉寄了明信片,還有安東尼,還有我在中國的姨媽,還有大學同學,還有……總之,還有很多人。”
“你朋友真多。”
“你以後也會有很多朋友的。”
“這些人都是你喜歡的人嗎?”
“我……”南瓷眨了眨眼,沒想到竟被一個孩子問的失了方寸。
很快,他抬了抬眉:“要不要再加一份草莓雙皮奶?”
珍妮眼裡泛光:“我真的好愛你!我要再加一份!還要再打包兩份!再加一份糖果!”
“今天甜份已經超標了,而且你不可以經常吃甜食,明天就要轉院了。”南瓷說:“打包的兩份吃不完明天會很麻煩,所以等轉院之後我們再來買。”
“好吧。”珍妮頗為遺憾,記得她上一次吃糖果已經是一年前的萬聖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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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修景來到美國,先是沒日沒夜地開了幾個會議,而後又來參觀實驗室。
這是一所植物研究院,應修景觀察了很久,又找了不少資料學習,最終決定出資。
這和平日裡的投資完全不同,所以才會被一半董事會股東拒絕。
到不是因為項目不好,而是他們專業知識不夠。
用他們的話來講,都半隻腳邁進棺材的人了,沒必要費力涉足自己不熟悉的領域。
應修景沒打算在他們身上下功夫,這一次帶來的都是持保留意見的幾位董事。
有他們的支持,最後一定會少數服從多數。
一整天的參觀與講解結束,作為外行人的他們都是懵懂狀態,但應修景卻已經提早預習過,他表示:“沒關系,我們至少在這停留一周,可以給大家適應。”
研究所的負責人也舉手保證,一定能在一周內讓大家熟悉這裡。
一連三天,董事會們漸漸了解了運作,同時內部會議也沒有停歇。
股東們的意向逐漸明確,應修景這趟總算沒有白來。
晚上,他們正在用餐,突然得到一個消息,有一化工廠起火發生事故,火災巨大,引起恐慌。
大家都在感慨天災人禍,突然有人說道:“可惜旁邊那家愛莎醫院也被殃及,不然傷患也不至於送到更遠的醫院。”
應修景猛地抬眼:“你說哪家醫院?”
“……愛莎。”那人一臉無措,還以為是自己說錯了名字:“怎麽了應先生?”
應修景腳步生風,走得急切,留下一眾人大眼瞪小眼。
油門幾乎要冒火,他駕車趕到愛莎醫院。
這裡早已被封鎖,警戒線將區域隔離成兩截。
應修景進不去,隻得一遍又一遍撥打南瓷的電話。
他知道他在這個醫院,明信片的郵寄地址就是這裡,而這裡也是最好的治療哮喘的地方。
打不通南瓷電話這一瞬間,應修景心裡百轉千折,他有想衝進火場的想法,奈何很快就有警察發現他的動力,一再阻攔。
這場事故傷亡無數,其中是否有他日思夜想的人,應修景不知道。
但他此時只有一個念頭,應修景向上天祈禱,願意用自己余生的一切換南瓷平安無事。
如果一定要有個明確的交換條件,他願意用自己十年壽命。
二十年也可以。
他只希望南瓷活著。
可當下這種禱告也是最無力的表現,他眼睜睜看著一個冒著紅光的房間淪為黑色,再看無數人抬著擔架,不知上面的人是死是活。
在一聲又一聲的哭泣與呐喊中,應修景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雙手插進發縫,頭疼的幾乎要炸開。
他蹲在地上,視線開始模糊,密集樓宇和衝天火光頓時變得扭曲,耳中有火車鳴笛聲音接連響起。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耀眼的火光陡然將他帶到在法國那一天,他被熱浪席卷,以為再也見不到南瓷。
人群開始恐慌,盲目朝周圍散去,不知道是誰後退時不小心碰到了應修景險些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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